她們挑水的時候，雙腿抖都不帶抖一下的，走的健步如飛，仿佛肩上挑的不是裝滿水的水桶，而是羽毛。

　　 擇菜的時候，她們胳膊上的肌肉透過薄薄的衣服，能明顯瞧見。

　　 若是遇到一個漢子，隻怕都能輕而易舉打得過。

　　 江宅所有的下人，都是如此健壯。

　　 與旁人家的下人恰恰相反。

　　 每年江家都有幾個到年紀的下人，張金蘭想把他們放出去婚嫁，奈何他們都不肯走，甚至有些人為了永遠留在江家，在到年紀前，就在家丁或者丫鬟裡尋找合适的人選了。

　　 一旦看對眼，兩人立馬求到張金蘭那裡，選個良辰吉日就能成親。

　　 成親後好處多了去了，首先，生下來的孩子不算奴籍，江家還免費送他們去讀書，往後要是想走科舉路，江家還會出一筆銀子，讓他考，當然，隻有一次機會，考不中再考，就需要自已的爹娘出錢了。

　　 但是江家的下人無論家丁還是丫鬟，一年都能攢不少錢，有些富裕的貼身丫鬟，甚至身上都有五六十兩了。

　　 在江福寶醫館幹活的廚娘那就更有錢了，七八十兩都有。

　　 當然，誰也比不過雪浣，她年紀不大，身揣二百兩巨款，都是平日裡江福寶打賞給她的。

　　 這些下人生出的孩子，不想走科舉路也沒事，啟蒙後，到了年紀，就幫江家管理莊子鋪子當掌櫃或者賬房，類似于現代的員工，不算奴籍，他們可以成家，在外生活。

　　 家丁和丫鬟成親後，夫妻倆還能住到一起，不用再睡雙人間或者四人間，另外江家會給一筆賞錢，算作彩禮和嫁妝給夫妻倆，成親當天，江宅後廚還會燒一頓好菜，自家辦場宴席，隻有江家主子們和下人們參加。

　　 府外也會挂上兩個紅燈籠。

　　 隻要燈籠一挂，路過的鄰居就知道江家又有下人成親了。

　　 第二天回門，則是去一進院給主子們請安，每人都會送新娘子一份禮，要麼是手镯，要麼是胭脂水粉，總是絕對不是便宜貨。

　　 這麼多年了，江家的下人還是那一批，總共就走了兩個人，一男一女，都放了奴籍，一個回祖籍之地買地蓋房娶媳婦了，一個嫁人了，但是兩人過的都不怎麼好。

　　 那個丫鬟離開江家，身上懷揣三十兩銀子，都被愛算計的婆婆忽悠走了，連着生下兩個孩子，日夜操勞，不過三四年，就老了十歲，後來上街賣菜，遇到府中的采買丫鬟，兩人一聊，這事就在江宅傳開了。

　　 有了這個前車之鑒，府中的丫鬟誰也不敢嫁人，過的連丫鬟都不如，那還不如就一直當丫鬟呢。

　　 反正都要伺候人，伺候江家人能吃飽穿暖還有銀子拿，穿的漂漂亮亮，主子更是和善，伺候夫家讨不到好，還要被打罵，連嫁妝銀子都被奪走，身上的衣服補丁摞着補丁，雙手也凍得紅腫。

　　 最後帶着孩子大冷天上街賣菜貼補家用，實在可憐。

　　 至于娶媳婦的家丁，也回來過一次，他想把他的大兒子送進來當下人，張金蘭沒同意，那小孩才三歲而已，能幹什麼，不過張金蘭還是給了五兩送他走了。這一給，主仆之間的情誼盡了。

　　 “福寶，你快救救我啊。”臨近中午，一個身影竄到醫館裡，對着江福寶鬼哭狼嚎着。

　　 江福寶都不用擡頭看，聽聲音就知道這人是她五哥。

　　 “怎麼了？”她已經習慣江同土一驚一乍的模樣了，隻見她淡定的問道。

　　 “奶她逼着我去相看姑娘呢，那姑娘就在小食鋪裡，還好我溜得快，看到奶跟娘坐在那桌陪客，我就跑了，這可咋辦，我要不去，晚上咋回家，我要去，這不就被架在火上烤嗎。”

　　 江同土愁眉苦臉的，他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辦了，隻能來找妹妹。

　　 江福寶在他心裡，就是他的小智囊。

　　 “五哥，你為什麼不想見？我記得你對相看這事，也沒那麼排斥啊。”江福寶示意邵四遊坐過來頂替她，然後拽着江同土的袖子去了後院，一邊走一邊說道。

　　 “那姑娘長得，額，有些不盡人意。”江同土縮着脖子嘟囔着。

　　 “哦，五哥是嫌棄人家不好看？”江福寶恍然大悟。

　　 “倒也不是不好看，就是不是我喜歡的那種。”江同土連忙搖頭，那姑娘他隻瞧了一眼，不醜，也不好看，就是普通人，放到人群裡找不出來的那種。

　　 “五哥喜歡什麼樣的？”江福寶拉着他坐了下來，正在擇菜的廚娘很有眼力見，她在圍裙上擦了擦手，給二人端來兩杯涼茶。

　　 “我喜歡，我，我也不知道啊。”江同土開竅晚，腦海中根本就沒考慮過男女之事，他光顧着吃喝玩樂了。

　　 要問他哪家的東西最好吃，哪家的玩意做的最精緻，哪裡的小河最好釣魚，他比誰都清楚。

　　 “阿奶和二伯娘能給你介紹這位姑娘，說明她一定有過人之處，說不定她的靈魂與你就很合拍呢，反正你也沒喜歡的，要是隻看眼緣，得找到何馬月去，難不成五哥不想成親？那我去跟阿奶說，讓她往後别給你介紹了。”

　　 江福寶起身作勢要走。

　　 江同土連忙喊住她。

　　 “倒也不是，我挺想娶媳婦的，你也知道我，靠我自已，我一輩子都成不了親，我又不跟姑娘家玩，上哪認識去，難不成大街上拽一個就娶回家，人家還以為我是采花賊呢，再把我打一頓，多不值當。”

　　 江同土扭捏的很，他有些不好意思的開口。

　　 “那不就結了，你自已也不排斥，那就去見見呗，有時候，隻看容貌也不是什麼好事，要是見了，發現确實合不來，那就當跟平常一樣，陪阿奶二伯娘吃頓飯，反正這事也沒挑明，沒人知道你們在相看，隻以為那姑娘一家是咱家親戚。”

　　 江福寶見五哥的表情松動，就知道她勸通了。

　　 “好吧，那我去見見，福寶也去呗，你陪我。”江同土性格實在太孩子氣，明明他隻比孟不咎小兩歲，性子跟孟不咎的兒子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