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蛋自然沒有喊得回自家娘,沒過多久就回到了自己家。
“奶,娘說她吃過啦。”狗蛋如實道。
“啥?”大狗娘懵了,“她咋吃過啦?吃的啥?在哪兒吃的?”
狗蛋回複:“說在林善言家吃的,但是吃的啥,我就不知道了。”
“啥?她咋吃人家的飯啦?”大狗娘一聽這話,立馬就着急了,“這敗家玩意兒,讓她去給人幹活賠罪的,她倒好,還蹭上人家的飯啦!”
大狗娘越想越來氣,越想越覺着丢人,奪過林大狗手中正在掃地的掃帚,就氣沖沖奔出了門去。
林大狗和林作頭默默對視一眼,忍不住同時歎了口氣,這叫個什麼事兒啊……
此時的大狗媳婦再次積極地攬過了刷鍋洗碗的活兒,渾不知自家婆婆已經在“殺”過來的路上。
剛把洗好的碗疊放好,身旁便突然閃現一個身影,大狗媳婦隻覺耳朵猛然一痛,自己便被婆婆“拎”住了。
“你個沒皮沒臉的,咱家的臉都快被你丢盡了!”大狗娘罵道。
大狗媳婦“嘶”地一聲吸了一口氣,疼得五官都扭曲了,她忙道:“娘娘你輕點兒!輕點兒!你幹啥扯我耳朵呀?”
“幹啥?”大狗娘咬牙道,“教訓你個丢人現眼的玩意兒來了!”
大狗媳婦疼得“哇哇”直叫,用手護住耳朵狠心用力一扯,從婆婆的魔爪中掙脫了出來。
誰知大狗娘立馬便掏出了一把掃帚,狠狠地就抽了過來。
大狗媳婦一瞧這架勢,連忙開溜。
于是二人便繞着林家的院子追逐起來。
林家衆人:“……”
啥情況這是……
大狗媳婦也不知道這是啥情況,一個閃身躲到了任芸身後,探出頭來問道:“咋了咋了?我又犯啥事了?!”
大狗娘怕打到任芸,便收了掃帚,指着大狗媳婦就要開罵。
任芸連忙握住她的手,輕輕拍了拍,勸道:“大狗娘,有話好好說。”
“唉!”大狗娘瞧着任芸,無奈地歎了口氣,“善言娘,實在是對不住你了,本想着讓她給你幹點活兒好賠罪,沒成想,這、這貨居然賴在你家吃飯了!”
聽到婆婆這麼一說,大狗媳婦終于明白自己為啥挨打了。
“不是……”她忙張嘴想解釋。
大狗娘登時怒道:“當着這麼多人你還想狡辯?我且問你,你吃了人家的飯沒有?!”
大狗媳婦立馬閉了嘴。這,她确實吃了人家的飯啊,而且,還是摻了大米的米飯……
她一臉心虛地把脖子一縮,默默地躲在任芸身後不做聲了。
就在大狗娘正要繼續發飙之際,卻被任芸攔住了:“大狗娘,這事兒你就别怪她了,是我讓她留下吃飯的。”
大狗娘卻并沒有被寬慰到:“哎呀善言娘,你就别為這個糟心的說好話了。誰不知你這是個客氣話,她還真好意思當真……”
“不是客氣話。”任芸朝她笑了笑,“說了您别嫌我小氣,其實就是家裡的剩菜剩飯多了,便給她盛了幾口。要是不給她吃,就要倒給我家的狗吃了……”
原來是給狗吃的剩菜剩飯?大狗娘聞言登時消了一大半的氣,道:“哪能嫌你小氣?能給她一口飯吃,都是你這心腸太軟了,要我說,甯可給狗吃都别給她糟踐了米糧。”
大狗媳婦默默地翻了一個白眼,這老太太,說話也太狠了,合着她還不如一條狗。
“吃飯這事您就别跟她置氣了,這真算不得什麼。何況你兒媳今日還幹了不少活了,您瞧這鍋碗,都是她主動攬過去刷洗的。”
任芸朝大狗娘笑眯眯道:“不瞞您說,她這一來,我家這幾個小的都跟我抱怨自己沒活兒了,閑得發慌了呢。”
大狗娘聽到任芸如此說,雖說知道她這是誇大了,但還是感覺欣慰了不少。
沒想到,這懶鬼兒媳,還能有主動攬活兒的一天。
在任芸的勸說下,大狗娘終于熄了火,拿着自家掃帚走了。
任芸送走大狗娘,回頭便見大狗媳婦正用複雜的眼神瞧着自己。
她揚了揚眉,朝她微微一笑:“不用謝。”
大狗媳婦愣了愣,随後立馬垂下腦袋,一邊眼神飄移,一邊用極小的聲音嘀咕道:“誰要謝你啦……”
任芸望着她微紅的耳尖笑了笑,不置可否。
經過這一鬧,大狗媳婦雖然沒挨到打,但想到那林家後娘居然站出來為自己說話,言語間都是袒護,便覺着心裡有什麼在抓撓一般。
最終,大狗媳婦還是尋了個空閑機會,問任芸道:“為啥要替我說好話。
居然沒落井下石,簡直都快不像這林家後娘的風格了。
“為啥不能替你說好話?”任芸笑了笑,反問道。
大狗媳婦被這個反問整得一怔:“可、可我之前不是說你壞話了嘛?”
“那不是已經懲罰你給我家幹活兒了嗎?”
大狗媳婦怔了證,覺着這話沒毛病,但就是好像哪裡不對。
她憋了半晌,忍不住道:“你跟我之前想象中的,不大一樣……”
“這人啊,都是多面的,哪有什麼絕對的好與壞。蠻橫潑辣可以是我,體諒寬容也可以是我……”
任芸接着笑道:“所以說,耳聽為虛,眼見方為實,看人不能隻看片面,你說對不對?”
大狗媳婦不禁然點點頭,她居然覺着挺有道理,就像之前偷懶耍滑的是自己,如今積極幹活兒的也是自己呀!
不能因為她之前不幹活兒,就一棒子打死自己呀。
想到這裡,大狗媳婦不大自然地朝任芸笑了笑:“方才的事,還是謝謝你了。”
“沒事,這是你應該謝的。”任芸一本正經地打趣。
大狗媳婦不經一噎,這林家後娘,還真是一會兒一個樣,方才還跟自己說不用謝的哩……
“其實,你認真幹起活兒來,我瞧着也幹得挺好的,怎麼在家裡就被你婆婆說懶呢?”
任芸這會兒也沒什麼事,便随口同大狗媳婦閑聊起來。
大狗媳婦扁了扁嘴:“我倒是也想積極,但在家幹與不幹,反正都是一碗糊糊來填肚子,既然一樣,還不如不幹……”
任芸聞言,一瞬間竟覺着這話還挺在理。不過她很快否定了這個想法,對大狗媳婦道:“家之所以為家,在于同甘苦共富貴,一家人共同支撐。不能隻獲得而不付出,哪怕是一碗糊糊,也應當有自己的一份努力。”
講完這話,卻見大狗媳婦一臉接受無能的表情,任芸才反應過來自己講的話有些太官方。
咳,前世作為企業老闆,這種大道理講習慣了。
于是任芸決定從另一個方向切入:“其實我覺着你婆婆還挺大度,挺照顧你的……”
大狗媳婦立馬抛來了一個大大的白眼:“你怕是忘了她方才扯我耳朵拿掃帚抽我的模樣了。”
“她這隻是恨鐵不成鋼。”任芸道,“就拿我家來說,家裡的活兒,這幾個小的也是能出多少力就出多少力的,除非特殊情況,否則不存在不出力就能吃白飯的情況。”
大狗媳婦抿了抿嘴唇,聞言嘴上沒說什麼,心裡卻道,那還不是因為你先前那惡毒勁兒,他們哪個敢不幹活?
“你也可以換位思考,如果你家狗蛋以後娶了媳婦,她好吃懶做,家裡的活兒全由你和狗蛋幹……”
任芸話還沒說完,大狗媳婦已經成功代入了自己當婆婆這個角色了,她當即皺起了眉頭。
雖然沒說什麼,但任芸知道她已經差不多點通了。
“其實也不是說讓你非要去做苦活累活,家裡的事,力所能及地搭把手就是。”
大狗媳婦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随即悲涼地歎了口氣:“其實說到底,也是我覺着這日子沒什麼盼頭,就像我公公和大狗一樣,好像再怎麼使勁兒,也還是一碗糊糊挨日子……也怪自己沒什麼本事,不能給家裡掙點錢。”
任芸聽着她的話,難得地沉默了下來沒有接話。
其實想想,若非她穿越過來,林家的日子恐怕也不會這麼快就能起色。林家好歹還有個有讀書天賦的林善行,但指着靠他翻身,也還不知要熬過多少年。
而旁的農家人呢?可能真的隻能是一輩子面朝黃土背朝天,指着老天爺的心情吃飯。一個不好遇到荒年,那就要忍饑挨餓。即便風調雨順,靠賣糧食,一年到頭也攢不下幾個錢。
任芸想到前世的農民,雖說談不上富裕,但因為黨和國家的政策,那至少吃穿不愁,溫飽足矣。
再看看這一世的農民,不僅面臨苛捐雜稅,連生存下去都仿佛要拼盡了力氣……
任芸沉默了良久,她擡眸望向大狗媳婦,問道:“要是能掙錢,你願意受累麼?”
大狗媳婦點點頭:“那是當然,别說掙着錢,能給我一碗米飯,我啥活兒都樂意幹的。”
任芸笑道:“那好,我這兒有個活計,你要不要來幹?半天十文錢。”
大狗媳婦眨巴眨巴眼,好半晌才驚愕地緩緩張大了嘴巴:“你!說!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