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夫人被眼前這小姑娘罵得一怔,大概是從來沒有人對自己說話這般不客氣,好半晌都沒回過神來過來。
一旁的任芸看在眼裡,連忙過去解圍:“這位小姐你方才轉身急了些,這才差點兒撞上,可莫要如此說。”
曹知渺聞聲一眼瞪過來,這才發現是任芸。
她一想到對方是監察禦史夫人的身份,臉上的怒意這才收斂了一下。
不過也就是收斂幾分而已,轉眼又對李夫人皺眉道:“我可是曹通判之女,待會兒你可離我遠些,免得沖撞了我又說我欺負人。”
聽到是曹通判之女,任芸不覺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小姑娘。
一身繡着繁複花紋的桃粉色衣裙,臉上的嬰兒肥還未曾褪去,明明是嬌俏可愛的面容,眉眼間卻偏偏多了幾絲躁意。
怪不得這小丫頭說話有幾分那曹小公子的氣勢,還有那位說話同樣尖酸刻薄的曹夫人……當真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李夫人聽到曹知渺的話,臉上卻未見怒容,反而甚是好脾氣地笑了笑:“好。”
轉頭指了指另一個方向,對任芸溫和地一笑:“不若我們往那邊去逛一逛?”
任芸點了點頭,卻忍不住感歎這位巡察禦史夫人真是好脾性,居然能忍受一個小丫頭的這般刁難。
然而這番大度,落在旁人眼裡,卻顯然成了身份低微之人的刻意遷就讨好。
隻聽一旁頓時傳來一聲嗤笑:“鄉野村婦,到了這種地方,還不把招子放亮些?”
“這裡可沒有哪一位是你能沖撞得起的,識趣的話,早該繞道走!”
“依我瞧呀,這兒的花草園藝這位怕是欣賞不來……聽說這山莊後頭便是農田,她合該是往哪兒逛逛去的呢~”
這話一出口,頓時引來一衆女眷的哄笑。
“哎喲你這張嘴……”曹夫人指着那陰陽怪氣的婦人,笑得眼睛都快沒了。
随後望着衆人道,“可都消停些吧,畢竟那也是知府夫人請來的客人,咱們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不是?”
立馬就有人奉承道:“到底是曹夫人大度,這無知村婆子若是沖撞了我家孩子,我定要讓她磕頭賠罪!”
說完還睨了那“無知村婆子”一眼,滿臉寫着“算你走運了”……
李夫人自然聽到了這些人的話。
她愣了愣,沉默良久之後,轉頭望向任芸,遲疑道:“他們……是想讓我磕頭賠罪?”
她咬重了“我”字,顯然難以相信以自己的身份,這群婦人竟然敢如此蔑視戲弄她……
任芸默了默,一臉真誠地回道:“他們應該是在說我。”
“可是她們是望着我說的……”李夫人眼中明顯寫着不相信。
任芸:“……”
正當任芸思量着該如何解釋之時,隻見李夫人微微蹙起了眉頭,向來平和的臉上暈染了幾分薄怒。
她聲色微沉道:“我夫君雖是農家出身,但也是當朝七品,我娘家是京城名門,都不曾看輕于他……她們這些婦人,怎可如此出言侮辱?”
李夫人顯然是以為那些人是因為李大人的出身,才連帶着諷刺她是“村婆子”。
“李夫人,她們針對的并非是您……”任芸決定趕緊如實相告,免得李夫人再多加誤會。
于是垂着眼眸低聲道,“今日宴會隻有我二人是生人,她們應該是看您衣着素簡,這才把您當成是我了……”
“她們說的是你?”李夫人微微愕然,随即看了一眼任芸的穿着打扮,這才有些明白了過來。
任芸不禁面上帶了幾分無奈,苦笑:“我本是一介農婦,今日能受邀前來,也是因着我兒此次院試考中了案首,沾了他的光罷了……”
李夫人聞言默了默,随即卻露出不悅之色,道:“即便如此,她們也不該如此出口傷人。”
她眼中緩緩添了一分冷意,道:“我先前在京城參加過諸多宴會,都不曾看見過這般平白出言中傷他人之舉,沒想到這小小的府城之地,倒讓我長了見識了。”
任芸默歎一口氣,心道之前在京城,旁人都知道李夫人的身份,自然不會在她面前造次了……
“你莫要難過。”李夫人說着輕輕握住了任芸的手腕,輕聲安慰道,“我與知府夫人有幾分私交,她是個再正義不過的,等待會兒她來了,我讓她給你主持公道。”
任芸忙微笑道:“這點子事兒,哪裡用得着勞煩知府夫人,不過幾句閑言碎語,還不值得我當回事兒。”
“你倒是大度。”
李夫人親切地笑了笑,随即打量着任芸,眼中笑意更甚,接着道,
“說實在的,也莫怪乎那些人把你錯認成了禦史夫人,你可一丁點兒也不像尋常農婦,跟你比起來,我可着實像個村婆子了……”
倒不是李夫人故意說好話,而且眼前這年輕婦人,無論長相還是通身的氣度,可都絲毫不遜色于名門貴婦。
若不是對方言辭懇切,李夫人都是萬萬不可能相信她是個鄉野農婦的。
反觀自己,與她一對比,多少是有些“不修邊幅”了,被旁人認錯了身份,也确實正常……
“您可莫要打趣我了,我哪兒能同您比?”
任芸笑吟吟道,“我這個人啊,内裡粗糙沒什麼學識,也就是表面拾掇得好。今日為了這身裝扮,可費勁鼓搗了好半天呢……”
“您是沒瞧見過我平時的樣兒,才是貨真價實的村婆子一個,沒準兒那時候您面對面都認不出來我來了~”
明明是奉承的話,但聽起來卻真誠又風趣,讓人不禁莞爾。
李夫人忍不住輕笑了幾聲,望向任芸的目光不覺又親切了幾分。
“你莫要謙虛了,哪裡有能培養出案首兒子的普通農婦?依我瞧,你可比那些人都能幹太多了……”
任芸眉眼彎彎:“您可太擡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