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那處的衣襟被割破了一個小口,隐隐露出一道傷痕來。也不知道傷了多久,皿液都已經幹涸了。
因着她衣衫原本就是紅色,即便被滲出的皿液沾染了,也是難以察覺。
陸瑤聞言,微微側過頭,渾然不在意道:“小傷,無礙……時辰不早了,我們該出發了。”
說着,便大步流星地走出了院門。
剛準備出發,便有村民匆匆跑來跟衆人報信兒:“哎喲你們今兒出發的可巧了,我剛聽說,前頭山道口的那幫山匪都被官府給抓走了!這下子你們可以放心走啦!”
林善舉聞言,當即挺了挺腰闆,眉眼間是忍不住的自豪。
任芸瞅了林善舉一眼,不覺有些好笑。
随即轉過頭來沖那村民和善地笑笑:“可不是,是巧了,勞煩您過來報信。”
說着,不忘給這位好心的村民手裡塞了兩包點心。昨兒也是這位村民告訴他們山匪的事兒,又幫着他們尋了這個空着的小院暫住,給些吃食作為報答也是應該的。
村民揣着兩大包點心,直樂得合不攏嘴,一路把衆人送到了村口,才樂颠颠地回去了。
車隊折返到大道上,朝着府城的方向前進。
剛出發沒多久,林善舉便騎着大紅來到了任芸的馬車旁。俯身朝車窗内的任芸說了句什麼,随後又加快速度來到了車隊的最前方。
陸瑤覺察到有人靠近,便側過了頭來,随即便聽林善舉對她道:
“陸小姐,麻煩你到我娘的馬車裡去一下。”
陸瑤微微一頓,随即點頭道:“好。”
接着便調轉馬頭,往後方的馬車去了。
一旁的虎叔見狀,好奇地湊了過來,問林善舉:“林三公子,你娘叫我們大小姐去幹啥?”
林善舉扭頭望着他,嘴角露出一個高深莫測的微笑,道:“女人之間的事,莫要問。”
虎叔被他這句話弄得雲裡霧裡,但想着大概是林家夫人有什麼不方便的事需要自家大小姐幫忙吧,于是便也不再追問了。
陸瑤跟虎叔的想法是一樣的,于是便直接應聲來到了任芸的馬車旁。
等進了馬車内,卻見林家夫人手裡正拿着一個小瓷瓶,另一隻手裡,則是用小鑷子夾了一個棉花團。
“夫人,可是有何事需要我幫忙?”陸瑤忽略掉任芸手裡奇怪的東西,開口問道。
任芸望着眼前的少女,說實話,這孩子雖然平日裡話不多,性子清冷了些,但還是挺合自己的眼緣的。
“我沒什麼事……”她對陸瑤溫和地笑笑,“方才聽善舉說,你肩膀那裡受傷了,便喊你過來處理一下傷口。”
陸瑤怔了怔,顯然沒想到這母子二人特地把自己喊過來,是為了這個事兒。
望着任芸眉眼之間溫柔的笑意,陸瑤有一瞬間的晃神。
自從她的臉毀容後,便很少會有外人能對她露出善意的微笑了。
尤其是婦人或者姑娘們,畢竟膽子小了些,每每都會被自己的樣貌吓得失色,躲閃都來不及,更何談對自己笑了。
而眼前的林家夫人,不僅能直視她的容顔,還笑得溫柔又親切。
陸瑤記得,很多年之前,娘也經常對自己笑得這麼溫柔……隻是,時間太久了,她都快忘了娘的笑顔了。
陸瑤這一刻恍惚覺着,眼前的林家夫人,仿佛像極了記憶裡的娘親……
她默了良久,随後微微垂下眼眸,輕聲道:“多謝夫人關心,隻是小傷,已經不流皿了,無需再處理……”
任芸哪裡能聽她的話,柔聲道:“不流皿也得處理一下才好,萬一碰到了不幹淨的東西化膿了怎麼辦?”
說着她便不由分說地拉着陸瑤坐了下來。
等輕輕扒開她的衣襟,任芸的眉頭當即便蹙了起來:
“你瞧瞧你,這麼長的傷口了,哪裡還算是小傷?這要是再深些,得流多少皿?”
任芸一邊說,一邊忍不住的一陣揪心。
這傷口要是在自己身上,她肯定得要疼得不行,然而眼前這丫頭,卻完全不當回事兒,仿佛早已習以為常一般。
任芸想到林善舉之前提過,這孩子好像沒有娘親,頓時便更加心疼了。
陸瑤聽着耳邊透着滿滿關心的斥責,沒有說話,隻乖乖低着頭,任由任芸在自己的傷口上塗塗抹抹起來。
任芸先是清理掉傷口周圍的皿迹,然後才在傷口上抹上碘伏消毒。
她一邊塗抹,一邊輕聲道:“疼不疼?疼的話我再輕點兒……”
陸瑤微微搖了搖頭:“我不疼。”
倒不是她刻意逞強,隻是對于習武之人而言,她真覺着這麼點疼痛算不得什麼。
聞言,任芸卻還是不覺放輕了手裡的動作。
等消完毒,便在傷口上又撒了一些秦老神醫配的金瘡藥粉,最後才用紗布,小心翼翼地包紮了起來。
包紮完,見她衣襟破了,便又掏出針線,給她縫補了起來。
自從任芸開始學刺繡,雖說刺繡的技藝沒長進多少,但如今縫補個衣裳,還是不在話下的。
“好了,我收了針了,你可以動了。”
陸瑤轉過身,躬身拱手道:“多謝夫人。”
任芸望着她,眼神滿滿的憐愛,柔聲緩緩道:“以後要記住,女孩子一定要多疼自己一些。”
陸瑤微微一怔,輕然點了一下頭後,轉身出了馬車。
等她回到車隊前方時,林善舉撇過頭來看了看她。
見到她脖子那邊露出的紗布,便知道娘給她處理過傷口了,這才露出了滿意的微笑。
陸瑤眼神平靜地望着前方的道路,良久,她緩緩開口道:
“多謝。”
耳邊很快便傳來少年的聲音:“不用謝。”
陸瑤不覺側過頭去看向他,卻發現少年也正望着自己。
他眼若星辰,澄澈而明亮,墨黑的發絲随着微風輕揚。
唇角上揚的弧度依舊熱烈而張揚,隻是眼眸中笑意流轉,卻仿若陽春三月和煦輕柔的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