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晚些,二嬸娘裝了一小籃子的雞毛鴨毛過來。
“你二叔和我說了。”二嬸娘握住她的手:“嬸娘多謝你看得上我。”
“沒辦法,誰讓嬸娘這麼能幹呢!你要不來幫我,那些個嬸娘嫂嫂們我可應付不過來。”喬雅南笑眯眯的半點不居功:“以後說不定還要因為我的緣故聽着不少難聽話,到時别怪我就行。”
二嬸娘眉頭一豎:“誰敢,我撕爛她的嘴!”
“我不敢撕,所以得嬸娘這樣的才治得住她們。”
“你哦,吃虧就吃在輩份小,放心,你大伯爺都提點幾次了,不準大家拿輩份來壓你,再有我和你二叔在,我看誰還敢為難你。”
喬雅南笑着應下,皇權宗族制的時代,小輩真是吃虧。
二嬸娘沒有久留,屋裡還一堆人在商讨事情,她得回家照應。
喬雅南從籃子裡挑了些好用的出來,粗一數也有将近四十根,夠用很久了。
鵝毛筆她沒做過,但是看過别人做着玩過,首先得弄一桶沙子回來,這個得走遠一點,家門口這河邊都是石頭,得去上次找梅進那橋附近才有。
提着桶剛出門就碰着族裡人,雖然不熟,但她也認得這是山子他爹,同是昌字輩的喬昌準,她叫了聲準叔。
準叔向來沒什麼話,這會看着桶便問:“提水?”
“不是,我要提些沙子回來用。”
喬昌準上前拿走她手裡的桶走了。
喬雅南想了想,接受了這份好意,她力氣不大,提沙子确實費勁。
往台階上一坐,喬雅南想後邊要用到的東西,家裡的東西都是新的,喬雅南舍不得用來炒沙子,而且味道也難聞……
“坐在這裡做甚?”何七一手拎一隻兔子過來。
有地方了,喬雅南站起來拍拍屁股道:“何叔,你那屋子借我用用。”
“終于想起來要拿我那屋做作坊了?”
“沒想這個。”喬雅南老實交待:“你那裡進出都不太方便,而且屋子小,門小,多兩個人就轉不過身了,不适合做作坊。”
自己一手一腳建起來的屋子被這般看不上,何七很是不滿:“那你還問我要。”
“我做點其他用。”
何七啧啧直搖頭:“比臉皮我是比不過了。”
喬雅南真就不要臉了:“還要用你的鍋,壞的也行,隻要不漏。”
何七把兩隻兔子往院子裡一扔,轉身沿原路返回。
“何叔你先去,我就來。”喬雅南撿起兔子扔竈屋,回屋把那些個雞毛鴨毛裝上,敲開修成的房門道:“一會準叔送沙子回來,請他幫忙送到何叔那屋去,我在那。”
一番話把周嬷嬷引了出來:“姑娘要出去?”
“我要去何叔那辦點事,婆婆去不去?”
周嬷嬷上前接過籃子挎着:“反正也閑着,跟着姑娘去長長見識。”
喬雅南隻當她是伺候人慣了,她要提就給她了,挽着她胳膊親親熱熱的往外走。
用何叔空置的房子當作坊喬雅南不是沒想過,隻是到何叔家有一段上坡路,運進運出的極不方便,再加上他一個人住,屋子也實在小,她就放棄了,做點雜事卻是很合适的。
何七已經把缺了一塊的爛鍋找出來了,拍了拍手問:“還要什麼?”
“有柴火就行了,得把沙子炒到比開水還熱才能用,對了,還要借用何叔你的刀,鋒利一些的。”
何七把身上的匕首遞了過去:“會用不?”
“就正常用呗。”喬雅南抽出短匕想上手看看鋒利度,這看一眼她就不敢了,感覺多看一眼都要流皿,手要緊。
周嬷嬷看着那匕首鞘片刻:“要做什麼姑娘和我說,我來做。”
“有四十根呢,何叔你還有這樣的匕首嗎?”
何七懶得理這不識貨的人,不知從身上哪個地方又摸出來一把樸實多了的小刀放桌上。
“何叔,我突然很好奇一件事。”
何七直覺不是好事,但又好奇,等着她繼續往下說。
“你身上有這麼鋒利的武器,當時怎麼會被野豬群幹翻?”
“你把我當成什麼厲害人物了。”何七嗤笑一聲:“我一個跛子,被十二頭野豬圍攻,能活下來就是幸運。”
喬雅南恍然:“對,我忘了大伯爺說過,一頭野豬就能讓桂花裡不得安甯,何叔你能在十二頭野豬的圍攻下活下來确實是厲害。”
何七沒接她的話,轉身出了門,去到當時受傷的地方站了好一會。
他當然沒說實話,就算他跛了身手退化了,可多年打獵,身體不差,對這一片又極是熟悉,逃走不成問題。可那一刻,他看着野豬沖上來沒做任何抵抗,就覺得這麼沒了好像也不錯,無牽無挂,沒人惦記他,他也沒了惦記的人,這個世間都和他沒什麼關系。
可惜,最後還是沒狠得下心,如今想來也幸好沒狠得下心。
屋内,周嬷嬷輕聲道:“這匕首很值錢。”
喬雅南把匕首歸鞘,看着上邊精緻的紋路:“我看着也是。”
看她說着這樣的話,眼裡卻沒有半點貪欲,周嬷嬷不再多說。
“大丫頭。”
聽着聲音,喬雅南忙起身出屋:“準叔,我在這。”
喬昌準把一桶沙子提進來:“放哪裡?”
“放火塘旁邊就行。”
喬昌準放下桶:“還要做什麼嗎?”
“不用了,多謝準叔,接下來的事我自己來。”
喬昌準點點頭,轉身就走。
喬雅南揚聲又道了聲謝,沒得到回應也不在意,利索的把火點上,鍋架上,倒了半鍋的沙子費力翻炒。
周嬷嬷把鏟子接過去,同樣的翻炒,看着比喬雅南輕松多了。
“我做事還真是不行。”
“那是因為姑娘是享福的命。”周嬷嬷看着她那雙白嫩的手:“姑娘的手不是用來做這些粗活的。”
喬雅南張開手掌翻來覆去的看,燒火沾了灰,沙子上沾了細沙,就算髒污了這雙手也是好看的。
可是,不能細看。
摸着指腹薄薄的繭喬雅南笑了笑,她如今已經不是被爹娘呵護寵愛的女兒,而是弟弟們的保護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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