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5章 連自己人都騙

　　 暴雨弩車！

　　 當馬車裡的東西暴露出來，莫說正在沖鋒的馬賊傻眼，就算是跟着衛老爺子同行的衛無殇和元寶也是傻掉了。

　　 在知道老爺子這麼慢騰騰地趕路，是為了釣魚的時候，兩人猜測，馬車裡很可能是裝着石頭之類壓秤的東西，僞裝車内裝着的是金銀。

　　 可是誰能想到, 這馬車裡的東西是暴雨弩車？

　　 這玩意兒的價值，那可是比黃金都昂貴。

　　 可問題是，滿載了弩矢的暴雨弩車，絕對是戰場大殺器，尤其是面對密集型沖鋒的敵軍，暴雨弩車一出，戰鬥基本就落下了帷幕。

　　 “放！”

　　 暴雨弩車一出, 馬賊已經沖到了射程之内。

　　 随着護衛首領的一聲令下，弩矢如雨般爆發。

　　 五百馬賊在暴雨般的弩矢中消失了。

　　 連人帶馬, 全都倒在了地上。

　　 “這老爺子，可真狠啊！”

　　 目睹了暴雨弩車對馬賊的絕殺，混在那中等商隊中聞聲司副司長魚不同也是被吓到了。

　　 他現在有充分的理由相信，若是自己的真實身份暴露，這老爺子會毫不留情地幹掉他。

　　 “補刀！”

　　 馬賊的隊伍倒下後，衛家的護衛們在老爺子的命令下，提刀出列，将那倒在地上的馬賊，有一個算一個，全都枭首。

　　 跟着元寶一起的薛嬷嬷、虎妞兒和喜梅等人，哪裡見過這陣仗，當時就吐了個稀裡嘩啦。

　　 元寶因為兩世為人的緣故，心志遠超常人，可也是覺得惡心得很。呼嘯的北風吹來，空氣中都帶着濃郁的皿腥氣，還有尿騷味。

　　 最終，老爺子體諒, 讓衛無殇帶着她們和部分護衛, 先走一段。

　　 一直等遠離了那交戰的戰場，元寶才算是稍稍好過了點兒。

　　 之前，元引娣在雁門郡做郡守，元寶也曾見過大夏邊軍跟北離和大殷的兵馬交戰，但那時候的戰場，跟現在完全沒法比。

　　 那時候，都隻是小範圍的争鋒。

　　 百人規模的厮殺，都已經算是比較大的厮殺了。

　　 元寶不知道的是，在衛無殇帶着她們先行一步後，衛老爺子直接讓人在那戰場之地，築起了京觀。

　　 五百馬賊的屍體，還有那些戰馬的屍體，混在一起，築成了一座京觀。

　　 魚不同藏身的商隊的人員，直接被老爺子給強行征召了。

　　 面對擁有暴雨弩車的衛家護衛，這商隊的大掌櫃，絲毫沒覺得自己這邊的人多, 就跟衛老爺子讨價還價。

　　 非但如此, 他更是親自上陣, 幫忙幹活兒。

　　 在大夏，暴雨弩車是絕對的軍方重器。

　　 說句不客氣點兒的，這東西，就算是皇子也弄不到手的。

　　 若是魚不同知道這位大掌櫃的想法，隻能說，格局小了。

　　 暴雨弩車這種大殺器，莫說是皇子，就算是他這個聞聲司的司長，也是搞不到的手的。甚至于他那個頂頭上司陰無忌，也沒這個本事。

　　 在大夏，即便是一軍的主将，也沒有資格随意動用暴雨弩車。

　　 暴雨弩車的調動，是很嚴苛的。

　　 首先，要調用暴雨弩車，必須有夏皇的旨意。再次，調用暴雨弩車，還得拿到大長公主的鳳令銀章，最後，這東西得有老将軍衛霍的私印。

　　 有了這三樣東西，才有資格調動暴雨弩車。

　　 這三點要求，即便是衛霍本人，也必須遵守。

　　 因為暴雨弩車的看守，是由三方人手共同負責的。

　　 三道門，三道關卡，三件信物，少一個都不行。

　　 魚不同想到這個，整個人都不好了。

　　 他感覺，天下人可能都被騙了。

　　 太後的死，在任何人看來，都是割裂了夏皇跟衛家的信任。

　　 可若真的是如此，衛老爺子這暴雨弩車，從何而來？

　　 如果說隻有一架暴雨弩車，可以說是這老爺子以權謀私了。可這裡，二十架暴雨弩車。

　　 二十架暴雨弩車！

　　 當初大夏跟北離大戰，雙方動用了四十萬以上的兵馬，大夏動用的暴雨弩車，也不過是區區十二架。

　　 想到這裡，魚不同真的是想哭。

　　 他甚至感覺，自己在京城遇刺，也是一個局。

　　 目的呢，自然就是逼他離開京城。

　　 而離開了京城的他，能去哪兒？

　　 以他小心謹慎的性子，自然是隻能打着監控衛老爺子的旗号往瀚海沙漠一行。

　　 “陰無忌，不當人子啊，你這王八蛋！”

　　 魚不同算是徹底明白了。

　　 他被迫逃出京城，就是陰無忌一手策劃的，因為這混蛋最了解他。

　　 甚至于，他逃離京城的過程，可能都在陰無忌的注視下。

　　 想到自己躲在夜香車下出城的事兒可能被陰無忌親眼目睹，魚不同就想死上一死。他可是一直都不服陰無忌的，哪曾想，這次被陰無忌玩成了狗。

　　 “此仇不報，老子……”

　　 “算了，老子是君子，不跟王八蛋一般計較！”

　　 魚不同想到陰無忌的狡詐，最終還是妥協了。

　　 若他的猜測是真，那麼，豈不是說，這一次衛老爺子前往瀚海沙漠，大夏重啟競儲法，也是在釣魚！

　　 大夏釣魚，那肯定不是為了釣幾個亂臣賊子，而是為了釣金龍。

　　 當今天下，大夏、大殷、北離三國鼎立。

　　 大夏想要釣的金龍，是大殷，還是北離，又或者是準備将兩國一網打盡呢？

　　 魚不同猜不到夏皇的想法。

　　 但他知道，這一次，大殷和北離除非是冷眼旁觀，否則，兩國一旦伸手，必然要慘。

　　 “陰無忌，你個狗東西，這等時候，你把老子逼到瀚海沙漠，又是想幹什麼？”

　　 如此天下局勢大變的關鍵時刻，正是聞聲司大展身手的時候，他作為聞聲司的副司長，正該是建功立業的時候，可現在他被逼着往瀚海沙漠去。

　　 難不成要半途轉向？

　　 不對！

　　 如果半途轉向，那麼，自己肯定要遭！

　　 魚不同仔細想了又想，覺得陰無忌就算是要打壓他，也不敢這麼明目張膽。

　　 換言之，這事兒，應該是夏皇知道的。

　　 魚不同腦海中靈光一閃，他忽然想到了一種可能。

　　 據聞聲司掌握的消息，衛家這些年，一直在經營瀚海沙漠諸多小國，其中有些小國已然成了被衛家徹底掌控。

　　 這事兒，衛家做的其實并不是很隐秘。

　　 在很多人看來，這是衛家給自己準備的退路。

　　 可真相真的是如此嗎？

　　 以前的時候，魚不同也認為這瀚海沙漠的一個個小國，是衛家給他們安排的退路。若是大夏容不下他們，他們就會退到瀚海沙漠，甚至是繼續向西。

　　 可現在，誰要是相信衛家就這點本事，那誰就是大傻子。

　　 瀚海沙漠，怕不是要改姓大夏了啊！

　　 “親娘哎，這是多大的一盤棋？”

　　 魚不同腦海中浮現出一副畫面，畫面赫然是一幅地圖。

　　 在這地圖之中，瀚海沙漠諸國很快将會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同一個名字，大夏。

　　 而隻要拿下了瀚海沙漠諸國，大殷和北離再想從這一條商道上賺錢，就得看大夏的眼色了。

　　 除此之外，大夏的版圖擴大一倍不止，國力自然也是水漲船高。

　　 ……

　　 衛霍并不知道魚不同從他帶着的二十架暴雨弩車之中推斷出了這麼多東西，如果知道的話，他絕對會将魚不同引為座上賓。

　　 能通過這麼一點點的迹象，推斷出被掩蓋在一重重算計之下的真相，魚不同的本事，可見一斑。

　　 要知道，這一場算計，除了夏皇、大長公主和他本人，便是衛定疆、長公主等人，都是一無所知。

　　 這一場算計，不但瞞着敵人，連自己人都沒有放過。

　　 而這一切，都是從夏皇親自去找衛老爺子給太後說情的那時候開始。

　　 當然，天下并沒有完美的計劃。

　　 按照衛霍和夏皇的設想，隻是營造出衛家跟夏皇不睦的假象，畢竟太後夾在中間的嘛。

　　 可誰能想到，太後居然選擇用她的死來報複。

　　 計劃出了意外。

　　 夏皇雖然心中悲傷，但他到底記得自己的身份。

　　 他首先是大夏的君王，然後才是太後的兒子，他的肩上擔着的整個大夏的江山社稷，是大夏無數黎民百姓的未來。

　　 他是君王，便該為自己的子民考慮。

　　 夏皇因勢利導，弄出了競儲法。

　　 衛霍自然是跟着上手，一副黯然隐退的姿态，從乾陽城離開，遠離大夏。

　　 至于大長公主，乍一看，全程沒摻和。

　　 可事實上呢？

　　 當所有人都忽略了大長公主的時候，大長公主的人也就能火中取栗了。

　　 夏皇和衛霍之間聯絡，全都是由大長公主手下的人負責。

　　 所以，即便是有人盯着夏皇的人，盯着衛家的人，都會發現，他們沒有任何的接觸。

　　 這一場算計，以整個天下為棋局。

　　 執棋人是衛霍、夏皇和長公主。

　　 但是會有哪些棋子進入棋局，就不是執棋人能預知的了。

　　 可不管是什麼人進入了棋局中，都隻能是棋子。

　　 除非是有人看破了這棋局，或者是幹脆掀翻了棋局。

　　 隻可惜，這一場棋局，是由掌控大夏的三個人一起擺下的，想要掀翻棋局，根本就不可能。

　　 ……

　　 當衛老爺子的隊伍重新上路，現場留下了一座極具震撼性的京觀。

　　 跟在衛老爺子他們隊伍後面的商隊衆人，都是面帶欣喜。

　　 他們都是常走這一條商道的人，見多了生死。

　　 這一條商路上的馬賊盜匪，就算是千刀萬剮，也是不為過的。

　　 若是衛老爺子這一路走下去，将這路上的馬賊盜匪徹底清掃一遍，隻會讓以後的行商安全很多。

　　 這可是關系到他們這些人切身利益的，他們怎麼可能不高興？

　　 元寶一行人在脫離戰場後，向前走了大約半個時辰的路，便停了下來，一直等到衛老爺子他們的隊伍跟上來。

　　 “祖父！”

　　 看到自家祖父帶人跟上來，衛無殇就興匆匆地迎了過去。

　　 “怎麼了？”

　　 衛老爺子笑呵呵地望着寶貝大孫子。

　　 衛無殇眨了眨眼，道：“祖父，您這一趟去瀚海沙漠諸國，不全是隐退吧？”

　　 作為未來的衛家繼承人，衛無殇的眼光也是有的。

　　 雖然他了解的訊息不多，但二十架暴雨弩車的出現，讓衛無殇意識到了事情的不大對勁。

　　 暴雨弩車的重要性，元寶不了解，但他了解。

　　 他也是曾經到軍中曆練過的，知曉要動用暴雨弩車需要經曆幾道手續。

　　 即便他祖父曾經是大夏的大将軍，想要昧下這麼多的暴雨弩車，也是不可能的。

　　 “為什麼這麼說？”

　　 衛老爺子笑呵呵地望向衛無殇。

　　 “暴雨弩車！”

　　 “祖父，您絕不是中飽私囊的人，而這暴雨弩車，沒有皇帝舅舅的聖旨，您是無法調動的。”

　　 “不錯嘛，腦子轉的挺快！”

　　 衛老爺子笑了。

　　 “沒錯，我此番去瀚海沙漠諸國，可不是隐退，也不是為了咱們衛家安排什麼退路。”

　　 “整個瀚海，都将成為大夏的疆域！”

　　 “至于咱們衛家的退路？則是在瀚海以西！”

　　 “……祖父，您舉得我會相信嗎？”

　　 衛無殇翻了個白眼。

　　 現在的他，決定對自家祖父隻保留三分信任。

　　 任誰能想到，這老爺子居然這麼能藏！

　　 如不是看到了暴雨弩車，怕是等到真相揭開，衛無殇才會後知後覺地發現他從頭到尾都是個二傻子。

　　 “臭小子，說什麼呢？”

　　 衛老爺子瞪眼，作勢欲打。

　　 衛無殇呵呵一笑，道：“祖父，這事兒，您就這樣瞞着我爹，就不擔心我爹、我娘跟陛下鬧起來？”

　　 “他們如果不鬧起來，你覺得大殷和北離的納兩個老狐狸，會上當麼？”

　　 “臭小子，記住了，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

　　 “還有，做戲這種事情，既然做了，那就得做全套。”

　　 “若是知情人太多，不是所有人都能很好地扮演自己的角色，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讓他們本色出演。”

　　 “騙得了自己人，才能騙别人！”

　　 “記住沒有？”

　　 “記住了！”

　　 衛無殇能說啥？

　　 雖然心裡并不認同自家祖父的說法，但他也明白，老爺子說的在理。若是連自己人都騙不過，又憑什麼騙别人？

　　 隻是，連自己人都騙啊！

　　 這，太狠了點吧！

　　 “無殇啊，以後，衛家終将由你掌控。你得明白，将欲取之，必先予之！他們想要什麼，你就得給他們什麼，至少，是他們認為的，那就是他們想要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