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熙怔怔的看着青陽,覺得自己面前的這個人不是他認識的那個老憤青,而是朝堂上某個娶了十幾房小妾安于現狀的官員。
“你什麼時候也變成這樣了,是不是這次聖上召你回去,讓人把你的腦子洗了?”
吳熙和他說話,很不客氣。
“不是老道變了,是這個世道就是這樣的,老道看你還是一個出世的人才,才留在你身邊不遺餘力的幫助你,不要以為老道是幫助你飛黃騰達,幫助你其實是在幫助聖上。
聖上其實很孤獨,有些事情并不是他想做的,但是,他又不得不做,朝堂上的那些老東西,其實才是最壞的人,你是知道的,這是一個以道德來衡量人在時代,連皇帝也不能例外。
在我很小的時候,我就見過聖上,覺得他就是一隻被關在籠子裡的鴻鹄,有翅膀,卻飛不起來,這個和他所處的環境有關系,現在可能隻有你這樣的人才能救得了他了。
以前見到你沒什麼感覺,相處的時間長了,覺得你和那些人都不一樣,感覺你就不是一個合格的大宋人,所以才沒有包袱的在這個随時能掉腦袋的舞台上遊刃有餘的做你想做的一切。
不光老道羨慕你,就連皇帝也羨慕你,因為隻有你能不受這個時代的約束,任意發揮你的才華,往後大宋發展的方向就交給你了,聖上給了老道權宜之權,現在全部都給你,隻希望你能好好的利用它,給大宋一個輝煌的金身。”
青陽說完,袖袍抖了抖,一卷黃燦燦的帛書就掉落了下來,正兒八經的走過來,遞給了吳熙。
吳熙見青陽說的正式,不能在開玩笑了,馬上收起玩味的笑容,肅手躬身而立,抱着拳恭敬的三鞠躬之後,才接過青陽手裡的黃絲薄絹。
把黃絲絹揣在懷裡收好之後,二人又重新落座,和平時嘻嘻哈哈的樣子很不一樣,旁人看上去有些滑稽,他們坐下之後也哈哈大笑了起來。
“還别說,要是你從心裡尊重聖上,像你剛才表現出來的那樣,老道也就放心了。”
青陽還是不放心吳熙這個大咧咧的性格。
吳熙眼睛一瞪,反駁道:“你說的什麼話,小子心裡對聖上那是尊崇有加,你就不要離間我和聖上的關系了吧?”
青陽真的看不透吳熙,盡管這麼長時間了,吳熙心裡想着什麼,青陽猜不透。
這就是一個不拘一格的人才,如果讓你猜到了,他也就不稀奇了。
想通了,心裡也就豁達了,打着哈哈問道:“那麼你接下來準備怎麼做呢?”
“你不是道長能算命麼?你算算我下一步的動向如何?”
“不想說就算了,老道才懶得理你,記住,不要辜負聖上才好,老道就住在後營裡,哪裡也不去了,聽說和尚就要回來了,我們又可以一起喝酒吹牛了,你要是悶得慌,可以加入我們。”
“小子現在年紀還小,沒什麼想不開的,看破紅塵這種事應該也不會發生在我的身上,你們盡管去吹牛好了,沒有酒自己去拿就好。”
“這才是老道認識的吳熙啊,長着一張伶牙俐齒,說着一口空口白話,不過老道喜歡。”
說完笑着就走了。
吳熙看着他走遠之後,才拿出那塊黃絲絹,大開之後,上面寫了四個字:便宜行事,後面蓋着皇帝的個人印鑒。
真是惜字如金啊!多些幾個字也不是不可以,不過這樣也好,如果給他規定了行事的範圍,那這封密函就成了他的緊箍咒。
到底是皇帝啊,想的真周到。
當天夜裡,和尚回來了,見過吳熙之後,迫不及待的就去了後營找那個臭道士去了。
“你怎麼知道他在後營?”
“和尚聞到他的味了。”
吳熙若有所思的說道:“怪不得青陽一直不說還俗娶蝴蝶的話,原來是你啊!”
和尚覺得他的話引來了誤會,又急于見到道長,想解釋,又覺得越解釋越亂,歎了口氣,甩了甩僧衣,向後營小跑而去。
是夜。
吳熙帶着小伍到了關押犯人的地方,盡然碰見了朱勔也被關在裡面,很意外,不過看到司馬林那張陰森森的臉,就知道這小子一定在他面前說了不該說的話。
輕蔑的一笑,就從朱勔的身邊走過。
朱勔本來以為将主下來,是奉了皇帝的旨意來釋放他的,但是,他沒有到吳熙的臉上看到一絲的希望,于是哀歎了一聲,連求饒的話也免了。
他是什麼樣的人,自己心裡最清楚不活了,軍營裡的大牢比起知府衙門的大牢更加的恐怖,想要從這裡出去,求饒是沒用的,還是省點力氣多過幾天才是正事。
吳熙徑直走向了前幾天才抓回來的那個黑袍人的牢房前,示意獄卒大開。
獄卒上前打開之後,一個白白淨淨的人就出現在他的面前,手裡還拿着一隻雞腿,正在很享受的啃着。
“他怎麼能過得這麼舒服呢?”
吳熙問道。
獄卒回答的戰戰兢兢的:“是将主您說要好吃好喝的伺候,監軍大人才這樣安排的。”
“我說過麼?我怎麼不記得了?”
攤上這樣的主将獄卒也是醉的不行了。
“您那天很高興,對着司馬大人說的,小的就站在旁邊,聽的真真的。”
“哦?”
“要不,我們叫司馬大人過來,您親自問問?”
“那倒不必了,不過從現在開始,他的好日子結束了。”
獄卒呵呵一笑問道:“将主要怎麼做?”
他早就看不慣這小子頤指氣使的樣子了,仗着将主給他的特權,要這要那的讓人伺候,現在終于有機會整他了。
“下了他的雞腿,用鐵鍊綁起來,拉到行刑的牢房好好伺候着,我剛才過來的時候,司馬大人正在審問犯人,交給他就是了,他知道該怎麼做。”
“得了!”
說完之後,劈頭搶過黑袍人手裡的雞腿,招呼身後的獄卒一起把他押了出去。
黑袍人不明就裡,不知道什麼狀況,哇哇叫着亂蹬腿,拒絕就範。
獄卒哪裡肯給他機會,拿着手指粗的鐵鍊一把就套在了他的脖子上。
司馬林聽見了這邊的響動,過來看了一眼,見吳熙要提走犯人,問道:“你又準備幹什麼?”
“放他回去。”
司馬林一聽,大驚道:“你這是犯錯誤,三思而後行啊!”
“我知道我在做什麼,出了事,都吳熙一肩承擔。”
人家都這樣說了,司馬林再擋着就有些不對了。
黑袍人聽說吳熙要放他回去,心裡大喜,對着幫着他的獄卒說道:“你沒聽見你們将主說的話麼?還不趕緊給我松綁?”
獄卒一聽就急了,眼巴巴的看着将主,希望他能說一句話。
“放是一定要放的,但是就這麼放你回去了,恐怕對你不利,你想啊,你已經被我抓住有三天的時間了,不可能身上一點傷都沒有吧?如果就這樣回去了,他們還以為你已經投敵了,到時候恐怕你的小命不保啊!”
黑袍人想想,這人說的在理,于是問道:“那你有什麼辦法?”
吳熙裝模作樣的敲了敲腦袋,說道:“可以給你在身上留下點傷痕,回去之後就能說的通了,我們這裡審問犯人的器具齊全,但是我個人認為,給你做個烙鐵浴最合适不過了。”
獄卒一聽将主說烙鐵浴的時候,噗嗤笑了出來,這下可以好好的整整這小子了,還以為将主就要這樣把他放回去了,心裡很不是滋味,這下好了,不讓他好好吃點苦頭,他就不知道淮陽軍的厲害。
黑袍人根本沒聽說過烙鐵浴是什麼東西,還以為給自己洗個澡,然後在身上刻個字什麼的,也欣然接受了。
司馬林也很詫異吳熙說的這個刑法,趁黑袍人走遠了,問道:“這是什麼東西?”
吳熙嘿嘿一笑,解釋道:“顧名思義,就是把人脫光了,把燒紅的烙鐵給他擦拭身體,就叫烙鐵浴。”
吳熙說的輕松,司馬林聽的直皺眉頭。
感情這小子就是一個笑面虎,看着心慈手軟,實則就是一個惡魔,以後一定不能得罪他,落在他手裡,生不如死啊,這個烙鐵浴一聽就讓人瘆得慌,還是快點出去吧,隻要待在這,渾身不舒服。
吳熙交代完放回去以後需要待的話之後,就跟着司馬林出了牢房,剛走沒多遠,就聽見殺豬般的吼叫從牢房裡傳了出來。
吳熙笑呵呵的讓司馬林聽,司馬林想起渾身被燙的沒一處好肉就覺得肉疼,擺了擺手說自己不舒服,要回去了,有什麼事,明天再說。
吳熙說道:“看你什麼素質啊,還以為你這幾天練習的差不多了,想讓你看出好戲,沒想到還是沒長進啊,這樣你回去之後容易吃虧,勸你還是收起你的慈悲心,你的對手可不會對你仁慈,你可要想好了。
另外,如果這個你實在看不了的話,明天就跟着本帥一起上陣,看本帥是如何在數萬人面前殺掉朱勔,奪回蘇州城的。”
司馬林一刻都不想和這個瘋子待在一起了,臉色煞白的胡亂答應了一句,匆匆的走了。
吳熙看着司馬林的背影,玩味的笑了笑,那表情随着輕柔的晚風帶到了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