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那女孩肯搖頭,我不介意給她一塊錢,讓她吃頓飽飯。
可最終,她還是向現實低頭了。這也不怪她,畢竟餓肚子的滋味并不好受。我餓過肚子,知道那種感覺,也知道餓肚子人的辛苦,所以我能理解她的做法。
在确認老農确實肯給她一塊錢之後,她便漲紅了臉,猶豫了一會兒,然後就開始解棉襖的扣子。我有點看不下去了,就瞥了老農一眼,見他露出了後悔的表情。見他露出這樣的表情,我就知道他已經冷靜下來了。
既然他已經冷靜下來,我就不必多嘴,隻等他自己改口就好。當衆毀掉一個年輕姑娘的名聲,稍有良心的人都會感到良心不安。老農雖然容易上頭,但他不是個沒良心的人,知道對錯,也會把握分寸。到了該收手的時候,他自然會收手的。
“等等!”
女孩解開第三個扣子的時候,老農便快步上前,轉過身來對衆人說道。
“老子花一塊錢看兇,憑啥便宜了你們?你們又沒花錢!誰要是想看!自己掏錢!”
不得不說,老農的腦子還是不夠靈光。
那女孩已經同意要露了,周圍也聚集起了上百号的觀衆。就算一人湊一分錢,也能湊夠一塊,讓女孩露一次,他是攔不住的。而且起哄不是人家起的,是他起的,女孩要是記恨,也隻會記恨他。
在這種時候,我必須趁着大夥兒開口之前說話,而且必須直接堵住所有人的嘴。否則,事态就控制不住了。
“還掏什麼錢啊?這妹子都同意露了!之後的事兒還差的了嗎!散了吧散了吧!這妹子我們包了!有念想兒的自己找去!舞房裡有的是!”
說罷,不等那妹子開腔,我就快步走到她面前,壓低聲音對她說道。
“妹子,這大冷的天兒,還是别脫了。你看看這群人,眼睛都冒綠光兒,你要是在這兒脫了,他們保不齊對你做什麼事兒呢。不如這樣,你跟我們走,我們請你吃飯,行不?”
女孩本來是不想走的,可一聽我說男人們可能會對她做出什麼事來,她就害怕了。雖然我和老農也是男人,但我們畢竟隻有兩個人。就算被我們兩個做了什麼,也比被上百号人做了什麼強――當然了,觀衆們隻是想看她露兇,不會真對她做什麼。我這麼說,純粹是為了吓唬她。
我不知道女孩在做出決定之前經曆了怎樣的心理鬥争,總之在幾秒鐘後,她點了一下頭。衆人見我們原來是來找那方面的樂子的,女孩還同意了,立刻發出一陣噓聲。我們是當兵的,老百姓不敢惹,隻是幾個呼吸的功夫,人就散了。
賣藝的地方就是這樣,不管觀衆來的多慢,散的時候都是很快的。不等你回過神來,人已經走光了。除非你表演的太過精彩,觀衆舍不得走,你走的時候人家還會鼓掌歡送。不過有這種待遇的都是名角兒,一般的賣藝者是想都不敢想的。
由于老農之前起哄起的太厲害,我又一直袖手旁觀,雖然這妹子答應和我們走了,但她顯然很害怕我們,不敢和我們靠的太近,而且給人一種随時可能會逃走的感覺。
我們也不是非得帶着她走,畢竟圍已經解了,隻要有機會她還能接着演。可是她一走,場子立刻就被别人占上了,如果找不到場子,今天她就演不了。這事兒畢竟是我倆挑的,放着人家妹子不管,這就太沒良心了,至少也得請她吃頓飯,而且還得吃頓好的才行。
老農口袋裡已經不剩多少錢了,所以這頓飯由我來請。我倆已經吃過午飯,而且吃的很飽,沒必要再點菜,隻給妹子點就行了。
我給她點了一份紅燒肉,一盤炒豆芽,又要了四個饅頭。妹子是真餓了,眨眼的功夫四個饅頭就沒了。我又給她要了四個,在一通狼吞虎咽之後,桌上的四個盤子全空了。之後她還想舔盤子,我趕緊把她攔住,問她吃飽了沒,沒吃飽可以再要。
八個饅頭,一份紅燒肉,一盤炒豆芽,這要是再吃不飽,那一般人家是養活不起這個女孩的。妹子确實吃飽了,隻是窮慣了,舍不得盤子上的油,想舔幹淨。
其實盤子上也沒剩多少油,在舔盤子之前,她已經用饅頭擦過一遍了,隻是沒完全擦幹淨而已。在被我勸住之後,她像是想起什麼事似的愣了一下,然後小臉就漲得通紅,頭也埋了下來。
啊,對了,之前我說把她包了來着。
我苦笑了一下,和妹子解釋說,我和老農隻是想開個玩笑,沒想到把事情搞大了。說包她隻是為了解圍,不是真的想對她做些什麼。
然而我的話根本就沒有說服力。不是我口才不好,也不是人家妹子想太多,而是因為在我說話的過程中,老農始終像頭餓狼似的盯着人家妹子看,眼睛火熱的像是要燒起來似的。要是換做是我,我也不信這些話啊!
我覺得老農應該是看上這妹子了――我一開始就應該意識到這一點的。一個肯花一塊錢看大兇的家夥,怎麼可能主動去調戲一個兇不大的妹子,還硬是要花一塊錢看她的兇?這在常理上說不通嘛!
這女孩看上去也就十六七歲的模樣,臉蛋雖不算俊俏,但五官端正,眸子清明,若是花心思打扮一番,必然有幾分姿色,挺招人喜歡的。
媽蛋的,用老子的錢泡妞兒,真是便宜你了!
“妹子口音不像是元興的,哪裡人啊?”
“我是鎮遠來的。”
也許是我長得比較像好人,而且沒用餓狼似的目光看着她,妹子對我表現出了明顯的信任。
“鎮遠……鎮遠是什麼地方?”
“西北,中邢省那片兒。”
“中邢省……我的天,離元興好幾百裡地呢,你一個人來的?”
“嗯。”妹子羞澀的點了點頭。
“你今年多大了?”
“十六。”
“十六歲就敢來闖元興?你爹娘真舍得讓你走啊!”
“我也是沒轍了。”妹子苦着臉說,“我娘母埋的早,爹賴酒,要把我嫁給村東頭的稗瘸子,我是從家裡逃出來的。”
我對西北方言沒什麼研究,妹子說這段話的時候口音有點重,中間那段我沒聽明白。等聽到他爹要把她嫁人,然後她逃出來之後,我才結合上下文,分析出她中間那段話說的是“她娘死的早,她爹酗酒成性”的意思。
“那你是怎麼過來的啊?”
“走過來的。”妹子吸了吸鼻子,“走了一年多哩。”
好嘛,原來十五歲就開始吃這份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