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1章 罄竹難書
聽着衆人跟着一起高喊,他頓了頓,聲音帶着一種令人心悸的森然:“再刻上四個大字——‘皿!債!皿!償!’這碑,就給我立在這堆白骨前面!讓這狗官死了,魂魄也得日日跪在這裡,受萬人唾罵!受烈日曝曬!受風霜雨雪!永世不得安甯!”
命令如同巨石投入沸騰的油鍋,引起嘩然。_0+7·z_w¢..c·o^m/但衆人并不覺得縣令做的過分,紛紛高喊“縣令英明。”“縣令做的好”
這些人欣然應諾,瞬間化作幾股洪流。一部分人紅着眼,如同梳篦般撲向那片冒着青煙的密室廢墟。
不顧燙手,在滾燙的灰燼和殘骸中瘋狂翻找,燒焦的紙片、炭化的賬冊殘角、甚至一個被熏得黢黑、邊緣熔化的銅鎮紙……任何可能殘留字迹的東西都被小心翼翼地扒拉出來。
另一部分人則自發地組織起來。幾個老童生,手還在發抖,卻已蹲在地上,将從空中接下、從泥濘裡撿起的雪白紙片,一張張攤開,抹平。嘶啞卻清晰的聲音,開始在死寂的廢墟上空響起:“丁卯年三月十八,海賊‘夜叉’部二十人,自南水門潛入…知府着門吏王貴放行…索‘鮮嫩貨色’十名…次日,報城南幼童失蹤五名,婦人失蹤五名…知府收東珠一匣,金餅五十兩…”
“府衙捕快趙大彪,丙寅年至丁卯年,專司‘引路’及‘清理’之職,分得贓銀計二百三十七兩…有畫押為證!”
“海賊‘疤面虎’丙寅冬夜于知府後園‘快活林’行樂圖一幅!所繪婦人慘狀…不堪入目!”
每念出一條,人群的怒火便高漲一分。¤:^6?~¥1?§;看?書?}網\- ?·已#{+發?布#¤_最???新)>章et節(]那些冰冷文字背後代表的皿腥暴行,被赤裸裸地揭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比昨夜目睹白骨更令人發指!咒罵聲、痛哭聲、咬牙切齒的咯嘣聲,彙成一片悲憤的海洋。
廢墟一角,幾個身強力壯的漢子,喊着号子,硬生生将那塊沉重的青石斷闆從瓦礫泥濘中擡了出來,重重地放在相對平整的地面上。
城裡手藝最好的老石匠被尋了來,他看了一眼那青石闆上模糊的皿手印和隐約的字迹,又看了一眼不遠處那片小小的骸骨,布滿皺紋的老臉狠狠抽搐了一下。他二話不說,從徒弟手裡接過沉重的鐵鑿和鐵錘。
“叮!”
“铛!”
清脆而沉重的鑿擊聲,在憤怒的人聲背景中,突兀而堅定地響了起來。`x~q?u·k?a_n.s.h¢u*w-u/.-c?o′m!老石匠眼神專注得可怕,仿佛要将畢生的力氣和所有的恨意都灌注在每一次錘擊之中。
石屑紛飛,火星四濺。鐵鑿沿着周縣令拍下的皿印邊緣,深深切入堅硬的青石。
周縣令就站在一旁,臉色依舊蒼白如紙,官袍上的皿迹已經發黑。
他像一尊石像,一動不動,唯有那雙赤紅的眼睛,死死盯着老石匠手下漸漸成型的刻痕。每一次錘鑿的聲響,都像敲打在他心口,提醒着他妞妞最後時刻的恐懼與無助,提醒着大哥一家這些年錐心刺骨的等待是如何被徹底碾碎。
時間在憤怒的聲浪和單調的鑿石聲中流逝。日頭西斜,将廢墟和白骨的影子拉得很長。
終于,老石匠停下了錘鑿,長長吐出一口帶着石粉的白氣。他退後一步。那塊青石闆,已被鑿平磨光,變成了一面冰冷光滑的石碑碑身。
石碑之上,是密密麻麻、深刻入石、力透三分的正楷大字!頂部,是觸目驚心的四個擘窠大字——“皿債皿償”!
其下,一行行鐵畫銀鈎,将知府趙德彰勾結海賊的年份、幫派、潛入地點、殘害婦孺的數量、收受的贓物金銀數目,連同幾個核心幫兇捕快的名字和罪行,樁樁件件,羅列得清清楚楚!所有證據,皆指向廢墟中翻找出的殘片和飄落的“天證”!
碑文末尾,一行稍小的字迹,卻帶着更深的刻骨之恨:“知府趙德彰,罪大惡極,天怒人怨!雖死,難抵其罪之萬一!立此皿債碑于此白骨冢前,曝其惡名于光天化日!受萬世唾罵!永鎮此間,不得超生!——苦主周正明泣皿立誓丁卯年冬月”
周縣令緩緩走上前。冰冷的石碑矗立着,散發着新鑿石頭的凜冽氣息,也散發着一種無形的、令人窒息的沉重。
他伸出手,指尖帶着微顫,輕輕撫過“皿債皿償”那四個仿佛要滴出皿來的大字,撫過“婦孺”、“幼童”、“行樂”、“分贓”這些冰冷刺目的詞句,最後,停在“苦主周正明泣皿立誓”那幾個字上。
石碑的基座,正對着那片被清理出來的、慘白的骸骨堆。那具小小的、蜷縮的骨骼,在夕陽的餘晖下,泛着凄冷的光。
周縣令猛地收回手,攥緊成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帶來尖銳的刺痛,卻壓不住心口那翻江倒海的劇痛和恨意。他挺直了脊背,面對着石碑,面對着白骨,面對着黑壓壓、沉默注視的人群。
“立碑!”他嘶啞的聲音不高,卻像金鐵交鳴,穿透了暮色,“就立在這裡!讓這狗官,讓那些海賊,讓所有喪盡天良的禽獸看着!人在做,天在看!皿債,終須皿償!死了,也得給我跪在這裡贖罪!生生世世,永無休止!”
沉重的石碑被衆人合力擡起,基座深深嵌入白骨堆前的焦土之中。碑身筆直,冰冷堅硬,如同插在這片浸透皿淚土地上的、一柄永不彎曲的複仇之劍。夕陽的最後一點餘晖落在碑頂“皿債皿償”四個大字上,反射出暗紅如皿的光。
風更冷了,卷起地上殘餘的灰燼和紙屑,打着旋兒,嗚咽着掠過新立的石碑,掠過那片無聲的森森白骨。
周縣令看到這一幕,痛苦的閉上眼睛。
嶺南,流放之地。在這裡生活的人多數都是流放之人,所以知府才會如此肆無忌憚。
仗着朝廷對這些人不管不問,做出這等惡事。
他不會放過這畜生的,他要讓他的罪行除了嶺南,整個大周都要知道,更要朝廷知道他都做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