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我們回英國
男人臉上的淤青,已經褪去了一些,一身寶藍色的訂製西裝,裡面搭配著的依舊是簡單的白襯衫,扣子一絲不苟地扣到了第一顆,並沒有系領帶。
慕言蹊平靜地跟他對視了幾秒鐘,在心裡的防線快要坍塌之前,面無表情地別過臉,移開了視線。
餐廳裡靜得一塌糊塗,直到有女傭陸陸續續地端著餐盤上來布菜,才打破了快要凍僵的氛圍。
慕言蹊低頭吃著早餐,感受到男人灼熱的視線,並沒有從她身上離開,用餐的速度,加快了幾分,很快,就被牛奶嗆到。
「咳咳咳咳咳......」女孩放下手中的牛奶杯,轉身彎著腰劇烈地咳嗽起來。
一旁的女傭急忙上前檢查著,要知道先生最緊張太太的飲食起居,容不得出一絲一毫的差錯。
「老婆,你怎麼樣?」顧景行離得近,起身走到了女孩身邊,幫她順著背,「慢點喝,沒人跟你搶。」
「我沒事......咳咳咳咳咳......」慕言蹊好不容易才整理好,冷淡又疏離地推開了男人搭在她肩上的手,「謝謝。」
顧景行:「......」寶貝兒這是準備跟他打冷戰嗎?
顧景行直起身子,在原地凝視著女孩的頭頂,站了幾秒鐘,轉身回到自己位置上坐下,無聲地開始吃著早餐。
尷尬又沉寂的氣氛,在女孩匆匆吃了幾口被打破。
慕言蹊放下筷子,留下一句「我吃飽了」,便起身走出了餐廳。
顧景行拿著咖啡準備送至嘴邊的手,在空中僵了幾秒鐘,很快若無其事地繼續喝了起來,放下杯子的時候,還是沒能忍住,轉頭望向了女孩離開的方向。
慕言蹊低著頭走得急,沒注意到迎面而來的身影,剛走到門口,便撞進了一個兇膛。
「嘶......」慕言蹊摸著被撞疼的鼻子,皺眉發出了聲。
「言言,我沒撞疼你吧?」一身簡單牛仔褲白T恤的容易,拿開了她捂著鼻子的手幫她檢查著,「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是我自己不小心......」慕言蹊沖著容易揚了揚嘴角,可容易怎麼看,都能看出她有心事。
「容易,我回房了,你趕緊去吃早飯吧。」
慕言蹊說完,越過了容易朝樓梯走去,在樓梯口,叫住了一個女傭,說了幾句話後,便踩著拖鞋上了樓。
直至女孩徹底消失在視線範圍內,顧景行才終於收回了視線,將面前的咖啡喝完,站起身跟容易擦肩而過,走出了餐廳。
剛聽慕言蹊吩咐完的女傭,正準備去忙,一轉身,便看見站在面前的男人。
「先生好。」女傭急忙彎腰行禮,拘謹地問好。
「太太跟你說什麼了。」顧景行低沉的嗓音平靜無波地問出口。
女傭嚇得直冒冷汗,一時半會兒忘了怎麼去回應。
先生平時除了管家,幾乎從來不會跟她們這些傭人說話的啊。
見她不吭聲,顧景行耐著性子,再次問出聲,「太太上樓的時候,跟你說了什麼。」
女傭驀地回過神來,急忙回應道,「太......太太沒說什麼,就是說等先生出門了,讓我去告訴她一聲......」
顧景行的眸光一沉,原本面無表情的臉上,漸漸爬上一抹不悅。
寶貝兒不想見到他,剛剛吃飯的時候,就一心想要逃,現在又盼著他去上班。
可是原本,今天他是準備在家裡好好陪著她的啊。
顧景行的心,漸漸沉了下去,在女傭戰戰兢兢的目光中,轉過身,大步走向了大門外。
......
「咚咚咚。」幾下敲門聲,拉回了慕言蹊的思緒。
「請進。」
房門被打開,慕言蹊沒有聽到女傭的彙報聲,而是傳來了容易的嗓音,「言言,你在想什麼?」
女孩光著腳窩在落地窗邊的沙發內,趴在椅背上,眺望著窗外。
「我在想,這場雨究竟什麼時候會下,能下多大......」慕言蹊輕聲回答道。
容易走到落地窗前,看著窗外的景色,心裡不免空了一片。
這是他第一次站在這裡看外面的風景,雖然之前就聽慕言蹊不止一次的提起,每天早上醒來第一件事就是打開窗簾看海,可是沒想到,這裡的視角,真的是好到無可挑剔。
哪怕是在整個B市,應該都找不到比這裡更好的觀景區了,而慕言蹊,從小就特別喜歡大海,所以流溪帝宮,真的很適合她生活......
「言言,你喜歡這裡嗎?」容易的話一說出口,嘴角就勾起了一抹自嘲的微笑。
答案是肯定的,根本不需要問,不是嗎?
回應容易的,是一陣冗長的沉默。
良久良久,窩在沙發裡的女孩才動了動,開口的話語,輕得好似不像從她的身體裡發出,「喜歡的......可是我喜歡這裡,不是因為它有多富麗堂皇,也不是因為這裡風景有多好......」
緊接著,容易便清楚地看見,一顆晶瑩剔透的眼淚,重重地砸落在了地上。
容易居高臨下地看著她,他看不清她臉上的神情,卻能清清楚楚地感覺到,女孩的身上,流淌著一抹看不見摸不著卻又真真切切存在的悲傷。
容易的心,被狠狠地刺痛了一下,雙手漸漸緊握成拳,轉正了視線,望向了遠方跟海連城一片的烏雲。
「言言,你起來,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去哪兒?」慕言蹊疲憊地閉上了雙眼,「我哪裡都不想去,不想上班,也不想去別的地方......等顧景行出門了,我再去醫院看看靳衍學長......」
「顧景行已經出門了,你收拾東西跟我走。」
黑色布加迪跑車上,慕言蹊是被容易生拉硬拽拉上車的,本想拒絕的慕言蹊,看見容易一臉心事重重的樣子,最後還是乖乖跟著他出了門。
「容易,你怎麼了?要帶我去哪裡啊?」慕言蹊轉頭看著正在專心開車的容易,帥氣張揚的臉上,難得沒有像平時一樣大大咧咧的笑容,反而多了幾分從不屬於他的沉靜。
容易踩下了油門,「到了你就知道了。」
慕言蹊乖乖坐著,沒有再說話,容易雖然平時弔兒郎當像個長不大的孩子,可是認真起來的時候,又像個看盡世間百態的大人,他現在這副樣子,一看就是心裡有事。
慕言蹊不禁有點內疚,本該是她好好去照顧容易,結果他回國這段時間,一直是容易在為她操心。
一直到布加迪抵達了機場,慕言蹊才知道,容易的反常,已經到了怎樣的一種程度。
「容易,你帶我來機場幹什麼?」慕言蹊看著身旁正在解著安全帶的容易,心裡隱隱不安了起來。
「下車,我們回英國。」容易拿起慕言蹊放在一旁的包包,淡淡靜靜地說道。
「為什麼?」慕言蹊詫異地睜大了雙眼,「為什麼突然要回去?」
「因為你本來就不屬於這裡!」容易驀地擡高了嗓音,不耐煩地望向了慕言蹊,繼續把憋在心裡許久的話說了出來。
「言言,你當初為什麼會回來,是為了履行你外公跟顧家的婚約,你當時怎麼跟我說的,你說慕家不能言而無信,既然是外公答應的事情,你一定會去履行,你說你隻是回國跟顧景辰領證結婚,並不會跟他成為真正的夫妻,很快就會協議離婚然後回到英國......」
容易閉了閉眼,臉上滿是痛苦的神色,繼續說道。
「結果呢......結果我遲遲沒有等到你回去,我隻好回來找你,結果,你嫁的人不是顧景辰,而是他的哥哥顧景行......嫁就嫁吧,可你不僅沒有離婚,還愛上了他......」
慕言蹊定定地看著他,看著他的嘴巴不停地張張合合,將他的每一個字,一字不落地聽進了耳朵裡。
「好,你愛上了他,而且你們是合法的夫妻,我無話可說,我隻能祝福你,可是結果呢......言言,你知不知道,你從小就是一個特別倔的女孩子,小時候我們一起學騎自行車,慕詩悅摔倒了都是就地嚎啕大哭的,而你......」
容易往椅背上一靠,或許是因為回憶起了小時候,心裡溢出了滿滿的幸福感,就連嘴角,都跟著揚起了一抹乾凈無比的笑容,「你就算摔疼了,也是強忍著眼淚不會哭出來,自己站起來,一瘸一拐地扶起自行車,繼續坐上去騎的......」
「你從小就不愛哭,哪怕是三年前,發生了那麼多的事情,你都把所有眼淚往肚子裡咽,可是現在呢,因為顧景行,因為這段婚姻,你流了多少眼淚,你記得清嗎?」
容易的話,像是觸動了慕言蹊心底那塊最柔弱無比的地方,眼睛連帶著心裡,都泛起了又酸又澀的疼,眼底很快便聚滿了水霧,凝聚成了淚水,順著臉龐滑落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