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景行幾乎在同一時間就感覺到了女孩情緒的變化，那股籠罩在她周身的濃重的悲傷，連帶著把他的心都刺得痛了起來。

　　他知道，孩子永遠是寶貝兒心裡的一根刺。

　　......

　　沈煙雨醒來，已經是傍晚。

　　她看上去比早晨給慕言蹊開門的時候更疲憊了幾分，開口的嗓音都變得有些幹啞。

　　秦霜留在醫院照顧，慕言蹊才放心地離開，儘管她極力掩飾，但整個人看上去還是有些心不在焉。

　　顧景行帶著她在外面吃了晚飯，一頓飯下來，他能看得出寶貝兒一直在強顏歡笑，，連他提出去看電影的提議都拒絕了，直接開車回了家。

　　進門之前，女孩像是突然收起了情緒，臉上的笑容，更明媚了幾分，進屋後脫下外套，跟迎上前的管家寒暄了兩句，換上拖鞋去跟顧老爺子打招呼。

　　顧景行看著沙發上的女孩在繪聲繪色地形容著溫泉山莊的美景，剛想上前陪她，口袋裡的手機便響了起來。

　　顧景行拿出手機，看著來電顯示，猶豫了一會兒，才滑開屏幕接起了電話。

　　他聽了沒一會兒，原本要走向沙發的腳步，便改了方向，一邊往樓上走去，一邊對著電話那頭出聲：「好，你等一會兒，馬上......」

　　紐約那邊的分公司，發生了點突髮狀況，需要開一個緊急的視頻會議。

　　或許是有些棘手，又或許是心裡擔心寶貝兒，坐在書桌前的顧景行，始終緊擰著眉心，修長而骨節分明的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書桌。

　　會議有些長，等顧景行合上電腦，已經過去了兩個小時，他捏了捏眉心，再擡手看錶，快到十點鐘。

　　這個時間，爺爺已經睡了，寶貝兒也應該回房了吧？

　　顧景行很快站起身，直接回了主卧。

　　主卧內幾盞暖色系的壁燈亮著，溫暖和煦。

　　顧景行一眼，就看見了窩在落地窗邊單人沙發裡的女孩。

　　她像是洗過澡了，身上穿著一件偏厚面料的淺色睡袍，烏黑的長發披在肩上，蜷縮著雙腿，下巴抵在膝蓋上，正盯著地面的某一處，看上去安靜又孤獨。

　　顧景行隨手拿了一件披肩，走上前蓋在女孩的肩上，沉聲問：「老婆，怎麼在這坐著，不上床睡覺嗎？」

　　女孩如墨扇般修長卷翹的睫毛輕輕顫了顫，這才眨了眨一動不動的眼睛，拉回了不知道飄到哪去的思緒，擡起頭，望向了顧景行。

　　他長得，可真好看啊......

　　每一個角度都完美無瑕，五官像造物主偏私，精雕細琢過一般，找不出一點瑕疵。

　　這樣完美的基因，生出來的寶寶一定很漂亮吧？

　　她自己也長得不錯的，他們如果有寶寶，該有多好啊......

　　她幻想過的，在她初識他，在心底偷偷喜歡著他的時候，她就不害臊地幻想過，他們如果結婚，有了孩子，得有多漂亮啊......

　　現在，她的憧憬實現了，她終於嫁給了這個自己一見鍾情的男人，可是他們的婚姻，卻充滿了遺憾......

　　顧景行低頭凝視著女孩，感覺得到她身上的那抹悲傷，瞬間又重新籠罩住了她。

　　男人的心臟一縮，微微刺痛了一下，心疼地揉了揉女孩的發心，將她攔腰抱起，放回到床上。

　　「蹊蹊先躺著，我去洗澡，嗯？」男人扯過被子，將她蓋得嚴嚴實實的，剛起身準備去浴室，西裝的衣角，便被一個力道扯住。

　　顧景行低頭，女孩蔥白的手，正死死拽著他的衣服，一雙清澈見底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他。

　　「老婆，怎麼了，心情不好？」顧景行重新坐了下來，溫柔地摩挲著女孩的臉頰，「是在溫泉山莊沒有玩夠？我安排一下，咱們再去一趟怎麼樣？」

　　他心知肚明，她心裡裝的不是這個，可他不敢提，甚至連沈煙雨和顧景辰，他都不敢提起。

　　「老公，我有話想跟你說......」女孩靜靜地看著他，烏黑的雙眸看不出任何情緒。

　　「蹊蹊說吧。」

　　「你......我......」女孩像是不知道從何說起，結結巴巴好一會兒，才咬了咬唇，將自己想了一晚上的事情，一股腦說了出來。

　　「我想過了，我不能生孩子，不代表我們不能沒有孩子，現在的醫療條件和科技都很發達，你可以和別的女人，通過人工懷孕的方法，去孕育一個孩......」

　　她的話還沒說完，就被顧景行強硬地開口打斷，語氣冷沉不悅：「夠了。」

　　慕言蹊揪著他衣角的手，緊緊攥住，解釋道：「是人工懷孕，沒有要你跟別的女人發生關係，我上網查過了，過程很快，不會耽誤你太久，隻要一次成功，你......」

　　「我說夠了！」顧景行再次開口的嗓音，比剛剛要大聲得多，更是染上了一層毫不掩飾的慍怒。

　　女孩噤了聲，輕咬著下唇，望著他的雙眸裡，蓋上了一層霧氣。

　　顧景行閉了閉眼，強壓下兇口那股說不出是疼還是澀的感覺，嗓音恢復了平靜的低沉，「蹊蹊，我知道你心情不好，好好睡一覺，明天醒來什麼事都沒有了，嗯？」

　　慕言蹊的鼻子一酸，悶悶的道：「可是明天醒來，我們依然沒有孩子......」

　　「那你就要我去醫院，看著牆上的那些圖片弄出來，去跟別的女人造出一個孩子，嗯？我如果弄不出來，你是不是要列印一張你自己的照片拿過去貼在牆上？」顧景行快被她氣瘋了。

　　慕言蹊愣愣地望著他：「你去過？」

　　顧景行：「......」

　　女孩甕聲甕氣的道：「沒去過你怎麼這麼熟悉......」

　　「常識懂嗎？合著我知道的事情都得親身經歷，那讀書有什麼用？」

　　「可是孩......」

　　「蹊蹊，」顧景行再一次打斷了她，修長而骨節分明的手指輕輕掐著她的小臉蛋，「夫妻之間，很多事情都是應該心照不宣的，我說過的話不會改變，除了我愛你，其他的話我不想每天重複，我再重申一遍，沒有孩子，我們一樣可以過得很幸福，你不要有負疚感，無論是對我還是對顧家，你都沒有責任一定要給出一個孩子，孩子應該是愛情的結晶，而不是必須有的皿脈，我這輩子，都不會跟別的女人生孩子......」

　　末了，他又勾起了唇角，邪肆地開口道，「我祖傳的染色體，才不會貢獻給別的女人，全部都要留給我家蹊蹊......」

　　慕言蹊又好氣又好笑，眼淚就毫無徵兆地順著眼角流了下來。

　　「老婆，不哭......」一看見女孩的眼淚，顧景行的心都跟著碎了，心疼地擦著她的眼角，哄道：「我知道你心裡是怎麼想的，我也很理解，可是你也理解一下我好不好，嗯？」

　　「就算是你......你跟別的女人生的，我也一樣會當......當成自己的孩子去愛的......」慕言蹊一邊哭一邊艱難地說著。

　　「慕言蹊！」男人的臉瞬間黑了下來，幽深的黑眸晦暗了幾分，吼得慕言蹊一愣。

　　他幾乎就沒有像現在這樣發過脾氣，哪怕是他們剛結婚時，她一心想逃的那時候。

　　「我跟你好好說話你聽不懂了是嗎？你愛一個可有可無的孩子比愛我還多？你走出去問問，有哪個妻子會要求自己的丈夫去跟別的女人生孩子！你故事會看多了是吧？覺得我遲早會膩了你，等想要一個孩子的時候就會拋棄你了是吧？別人渾身上下都是水，就你腦子裡的戲最多，不去當編劇都委屈你了！」

　　男人說完，一臉不悅地站起身。

　　他還沒來得及轉身，女孩就從被窩裡爬了起來，死死地抱住了他勁瘦的腰身。

　　「一晚上都等不及了？現在就要送我去醫院，嗯？」

　　低啞不悅的聲音在頭頂響起，慕言蹊這會兒哪裡還顧得上哭，靠在男人懷裡的腦袋使勁搖了搖，「不是的，不是這樣的......」

　　「那是怎樣。」

　　「不要孩子了，你別生氣，我再也不說這件事了......」慕言蹊低低軟軟地保證道。

　　顧景行閉了閉眼，暗暗鬆了一口氣，不發這個火，就沒有辦法轉移她的注意力，起碼今天晚上她都會難過得睡不著覺。

　　男人的嗓音溫和了幾分，「你保證，以後再也不許提這件事，想都不許想。」

　　女孩連連點頭，「我保證！」

　　顧景行捧起女孩的小臉，低頭吻去了她臉上的淚水，最後才吻住了她的唇，兩人一邊擁吻，一邊倒在了床上，很快傳來了讓人臉紅心跳的低吟聲......

　　深夜，顧景行靜靜地看著懷裡被他折騰得陷入沉睡中的女孩，良久，才吻了吻她的臉頰，才輕手輕腳地爬起身，幫她蓋好被子，轉身去了浴室。

　　顧景行簡單沖了個澡，套了件浴袍出來後，直接去了書房，拿出手機撥出了一個號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