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辛苦了。”

　　醫護人員都退出了房間。

　　趙睿堯坐在了床邊的椅子上，目光始終沒有從夏七月的臉上移開。

　　窗外雨聲陣陣，從三天前那個雨夜把她撿回家起，就沒有停過。

　　他很難想象，她是怎麼拖着這樣一副身體走在這冬天的冷雨中的。

　　醫生說，她是剛生完孩子，大出皿。

　　直到他把她帶回這裡，她身上的皿就沒有停止流過，仿佛有流不完的皿。

　　可一個人怎麼會有流不完的皿呢？

　　她的身體變冷了，便得僵硬了，仿佛一點點地在死去。

　　又或者，她已經死去了，如果沒有那一絲絲微弱的心跳和呼吸的話。

　　想着這些，看着眼前女人慘白的臉，他垂下眸子，臉上露出一絲複雜的神色。

　　頓了兩秒，他轉頭，伸手按下床頭櫃抽屜的密碼鎖。

　　很快，抽屜打開了，他從裡面翻出一個記事本。

　　記事本很精緻，但看起來有些舊了，翻開時，紙質都泛黃了。

　　他輕輕地翻動着，眉宇間的沉重，在翻到其中一頁時，悄然松開了些許。

　　那頁紙之間，夾着一張照片。

　　照片是一張集體大合照，一群十七八歲的少男少女，朝氣蓬勃稚氣未脫，身上還穿着大學特有的軍訓制服，紛紛伸出兩根手指擺着剪刀手滿臉燦爛笑容地對着鏡頭。

　　他的目光，精準地落在了照片的角落裡。

　　角落裡，站着兩個女孩兒，一個女孩兒挎着另一個女孩兒的臂彎，笑容明媚無憂，另一個則滿是腼腆，微微彎着唇，隻一雙大眼睛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那個笑容無憂的，是她同父異母的妹妹——趙馨然。

　　而另一個腼腆的女孩兒，就是夏七月。

　　這是他們大一軍訓後的合影留念。

　　如煙往事，在眼前漸漸凝聚。

　　他記得，那是大意軍訓過後的第二天，趙馨然回了家。

　　從小嬌生慣養的大小姐第一次吃這種苦頭，一進門就各種大呼小叫喊累喊苦。

　　那時，趙馨然與他的關系還很好，雖然同父異母，但當時還單純無憂的女孩兒，還把他當成親哥哥。

　　所以，作為疼愛妹妹的哥哥，他第一時間趕回了家。

　　趙馨然一見他回家，一張抱怨的苦瓜臉立馬燦爛了起來。

　　拉着他一起坐下吃飯，小嘴叭叭個不停，有抱怨，也有趣事。

　　中間，她說她這次最高興的事情就是，交到了一個好朋友。

　　說她們一見如故，有說不完的話題，并信誓旦旦，兩人會成為彼此永遠最好的朋友。

　　當時他還揶揄，哪個倒黴的小姑娘，惹上了她們家的千金大小姐。

　　沒想到趙馨然一反常态，沒有生氣也沒有和他鬥嘴，見他問起，眼睛一亮，直接就沖回了房間。

　　他還在奇怪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很快，趙馨然從房間跑出來，手裡拿着一張照片遞給他，指着角落裡的笑得腼腆的小姑娘，告訴他，就是她，長這樣。

　　他看了看，倒是清秀可人，但不是最打眼的，隻那雙大而明亮的大眼睛，讓人過目不忘。

　　不等他說什麼，趙馨然又開始叭叭。

　　告訴他，她叫夏七月，家裡條件不好，還問他，覺得她好不好看。

　　他據實以答。

　　趙馨然卻興奮起來，問他要不要安排見見，說不定能讓夏七月成為她嫂子。

　　那時候，他已經到了可以成婚的年紀，趙家家勢逐年衰落，無以寄托的趙家的幾個長輩，隻能把希望寄托在其他事情上。

　　于是，催着他趕快成家生子，成了趙家的一件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