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如今倒是挺會做人。”任芸望着周木寅笑道,“都知道送禮了。”
周木寅無奈地笑了笑:“閻王易哄,小鬼難纏,能哄一個是一個。”
其實任芸到了之後,周木寅聽到動靜便也從店内趕了出來,一直站在任芸身後。
隻不過任芸應付自如,他便也沒有插嘴的機會。
在得知了那起碼少年的身份之後,周木寅便偷偷地吩咐店夥計去準備了一個點心禮盒。
曹家公子自然是不可能看得上的,送給他身邊的小厮倒是正好合适。
“感謝老闆娘方才出手相助。”
這時,那個被曹小公子鞭打的學子,拱手朝任芸深深地一拜。
那個學子明白,方才若不是老闆娘挺身而出擋在他面前,為他解了圍,這會兒那曹小公子怕是不會善了。
打他一頓倒還罷了,若是利用曹家的身份将他從參考學子中除名,十年寒窗将直接化為泡影……
這後果,那學子想都不敢想。
“不用客氣。”任芸沖那學子溫和地笑了笑,“你們是為了學子交流會而來,我幫助你們也是應該的。”
“這曹家小公子,未免也太過霸道跋扈了些!”
店門口這會兒已經聚集了很多來參加交流會的學子,在了解到方才發生之後,學子中頓時傳來一道憤憤不平的聲音。
方才學子們分明沒有故意找茬,言語間也盡是客氣,反倒是那曹小公子一直惡語相向。一會兒罵他們是狗。一會兒諷刺他們是窮酸書生……
他們這些讀書人,從小讀的都是聖賢書,守禮重義,平日裡多少都會被人高看一等,這還是頭一回,被人如此言語侮辱。
所以今日這事,他們心中不氣憤不委屈是不可能的。
有年輕氣盛的學子當即跟着道:“這可是府城,上有桐州知府,曹家不過一個六品通判,怎能行事如此蠻橫跋扈!”
“兄台說得沒錯!曹家再厲害也得講王法,這事就是鬧到知府大人跟前去,他曹家小公子也是不占理的!”
“曹家官再大還能大過知府去?我們就應當告到知府大人面前,讓知府大人為咱們主持正義!”
“對!”
“沒錯!”
眼見着後來的學子紛紛為受鞭打的學子抱不平,起哄的人越越來越多,任芸不覺蹙起了眉頭。
剛想開口阻止,便聽見一道清越的聲音傳來:
“諸位慎言。”
林善行從人群中邁步走來。
他的聲音分明不大,但在一衆抗議聲中,莫名得很是清晰。
林善行一出現,學子們的聲音便立即收了回去。
或許是如今學子們都知曉眼前這位是和光書院的頭名學子,而且學子交流會開堂授課的内容,據說很多都是來自于他……
又或許是因為少年氣質翩翩,有幾分超塵脫俗的清冷,自帶了幾分威視,在一衆學子中完全是鶴立雞群的存在……
總之,如今林善行在學子們中頗具威信力,甚至不少學子都已經把他當做半個夫子看待。
林善行的聲音溫和而鎮定:“院試在即,諸位莫要沖動行事。”
在一陣沉寂中,有學子還是忍不住開口,委屈道:
“可是……今日我們并沒有錯。”
任芸明白這些學子們心中的憋屈和憤怒,她默歎了一口氣,随後開口道:
“你們今日是沒有做錯事,确實是曹家小公子故意找茬……這個,是所有人心知肚明的事。”
“那為何我們不能去為自己申冤?”有學子立馬道。
“你們可以去申冤……”任芸掃視了一下眼前的學子們,冷靜道,“但是,你們可否想過之後要承擔的後果?”
“這……”學子們愣了愣,“若是知府大人能幫我們主持公道,我們哪裡還會有什麼後果?”
“制服大人,給你們主持公道。就算認定是曹家小公子的過錯,最後無非是讓吵架小公子陪你道個歉罷了。”
“但是對于權貴來說,最看重的便是臉面。你們如此這般,就等于相當公然打吵架的臉。”
“你們誰能保證,在你們身上正義後不被曹家記恨上。?”
任芸剪一種學子都沉默了下來。于是繼續語重心長道。
“在場各位都是普通人家出身,你們沒有任何雄厚的家庭背景,也沒有任何資本和實力區域。與權貴抗衡。。”
“說句不中聽的話。曹家雖然隻是六品官員,但編個名頭讓你們從參考學子中出名。簡直輕而易舉。”
“俗話說,民不與官鬥。為了一時意氣,拿十年寒窗和自己的未來去賭,你們,真的敢嗎?”
任芸說完,四周再次呈現一片寂靜。
學子們臉上的表情一時間也是錯綜複雜。
“我不明白……當官的不應該為民嗎?”有學子低聲喃喃道。“我們讀的所有聖賢書。都告訴我們。以後若是當官了,要為民請命……為何天下還有以權謀私、欺壓百姓的官員?”
任芸聞言,卻輕然笑了笑:
“事分黑白,人有善惡,世間上的事哪有那麼多為什麼?”
“我今日同你們說這麼多。并不是想打擊你們,而是希望你們立足實際,凡事三思而後行,不要沖動行事……”
“更重要的是,我希望諸位能好好讀書,考取功名,将來為好官、為仁官。”
“如今你們無法改變的事,并不代表将來你們也沒有能力去改變……隻有你們站上高位,才能真正有話語權,才能有能力去糾正是非、懲惡揚善……”
任芸的語氣,自始至終很平靜,但卻莫名有一股振奮人心的力量。
待她的一席話全部說完,學子們已經不覺捏緊了雙拳。
方才所有的委屈、憤恨與不甘,在此刻仿佛都化作了奮發讀書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