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盛抱着手臂,面無表情道:“還不是您老整天喊閑得頭疼,想出來散散心?這好不容易給您找了個有趣的賽事,您又不滿意了……”
“那我也沒讓你大老遠的帶我過來看這個啊!”譚老爺子氣道,“我看你就是成心地來氣我!”
唐盛飛了一個白眼過去:“本來可以正大光明地去看,還有椅子坐,還不是您不肯過去,非要躲這小樹林裡。”
見譚老爺子立馬吹胡子瞪眼準備發飙,唐盛一臉無奈道:“行行行,好好好,都是我的錯,下次不給您找這種樂子了,總行了吧?”
譚老爺子瞪他一眼,隻重重“哼”了一聲,便也沒再吱聲。
二人便默不作聲地往停放馬車的地方走去,路過那片賽田時,便見譚老爺子眼神一個勁兒地往田裡瞅,看的正是方才那秧船留下的印痕。
唐盛無語搖了搖頭,這老爺子就是嘴硬,之前望見那秧船時,分明一臉的興緻盎然,聽到那林家小子無師自通鼓搗出秧船來,眼睛更是亮了一亮。
他忍不住道:“您方才若是肯過去,這會兒都能摸到那秧船了……”
譚老爺子被戳中了心事,咳了幾聲掩飾尴尬,嘴上依舊道:“不過就是個毛頭小子胡亂鼓搗出來的玩意兒,能有多稀罕?想當年老夫我……”
說到此處,譚老爺子突然一頓,眼神閃了閃,卻沒再繼續說下去。
唐盛瞥了他一眼,不易察覺地微歎了一口氣,卻也沒有再多言。
二人一路無言地上了馬車,朝和光縣駛去。
但讓人意想不到的是,等二人回到家時,卻發現宅屋的大門前,竟然擺放了一條栽船!
盛唐眸光立馬閃了閃,在心裡朝某人比了個大拇指。
而一旁的譚老爺子,面對自己方才還深感興趣的秧船,此時卻面色淡淡,就仿佛沒瞧見一般。
隻瞟了一眼,便跨步過去,徑直進了門。
唐盛卻望着那秧船,搖着頭歎了一口氣,本想跟着徑直走進去,但想了想還是停步下來,彎身把那條秧船抱了起來,一起帶進了大門……
林善言這邊,等他在村口下了馬車,往家走時天已擦黑。
剛走到家附近,遠遠地就望見楊大桃正站在院門前,朝着自己這邊張望。
見到林善言的身影,楊大桃當即扭頭朝院裡說了什麼,随後林善舉的腦袋便探了出來。
“大哥!是大哥回來啦!”林善舉無比欣喜地奔出門去迎接自家大哥。
緊接着,一幫人從院門裡湧了出來。
首先是任芸抱着小果寶,然後是林善止帶着大黑,另林善言沒想到的是,老林家的老兩口也在。
林善言望着迎接自己的一大家子,一時間感覺心裡好似被什麼東西塞得滿滿的。
他由衷地朝他們笑了笑,大聲道:“爺奶,娘,大桃,三弟四弟,我回來了!”
“大哥,你再不回來,我肚子就要餓扁啦!”林善舉嫌自家大哥走得太慢,直拉着他的胳膊往回走。
二人來到家門前,林老漢和林老太直笑開了花。老兩口原本是不放心,栽完秧後便過來看看林善言回來了沒有,結果便被任芸硬留下吃晚飯了。
任芸朝林善言笑笑:“回來就好,開飯吧。”
于是一家人嬉笑着進了家門。
今日任芸做了醬燒大骨、爆炒腰花、韭菜雞蛋、涼拌木耳豆腐,老兩口過來時還帶了幾個河蚌過來,說是林有稻河裡摸來的。于是任芸便将河蚌開殼取肉,又做了一道青菜河蚌湯。
四菜一湯量很多,擺上桌後顯得十分豐盛,任芸還特地給林老漢取了一壺酒來。
衆人圍坐下來後,林老漢酒都沒顧得上喝,便關心地問林善言今日如何,是否面見知府大人了。
得到林善言肯定的回答後,林老太忍不住捂了捂心口:“艾瑪,我滴個乖乖!我乖孫還真見到知府老爺了!”
随後又一臉好奇道:“那知府長啥樣啊?是不是比縣太爺還吓人?”
“奶,那知府大人長得很端方,一點也不吓人,但那一身官服,比縣令大人的還氣派哩。”
接着,林善言便向一家人講述起今日所發生的事。
等聽到明日知府大人會派人送匾額時,林老漢登時激動地拍桌而起:“好好好!芸娘,善言,你們這番,可給咱林氏族人争了大臉面了!”
“哎呀可把我吓一跳,你個老頭子激動個啥?”林老太忙把他拉坐下,無語道,“不就一塊牌匾,不值吃又不值穿的……”
林老漢白了自家老伴一眼:“你個婦道人家懂個錘子,這可是光宗耀祖的事。”
“祖宗都已經在下面待着了,還要那些個臉面有啥子用哦!”林老太翻翻白眼,嘀咕道,“還不如賞點實惠的……”
任芸聽着林老太的話,在心裡默默點頭,給老太太比了個贊。
就是,那些個虛名有啥用,給銀子多好……
林善言忙道:“奶,有賞銀的,知府大人說了,賞銀一百兩,明日跟匾額一同送來。”
“什麼?!”林老太差點兒從凳子上跌下去,她豎起一根食指,聲音都發了顫兒,“一、一、一、一……”
“一”了白天,也沒敢把後面的兩個字說出來,生怕是自己耳朵不好聽錯了。
“是一百兩,我都聽到了!”林老漢忍不住接話道。
林善言點點頭:“對,奶,知府大人說的是一百兩銀子,跟娘的賞銀一樣。”
林老太捂着心口直吸氣,艾瑪,又來一百兩?最近這好事兒也太多了吧,這是得了哪路神仙關照啦?
想到這裡,她忙雙手合十對着上空拜了拜:“多謝菩薩保佑,多謝菩薩保佑。”
林善舉卻嘻嘻笑道:“奶,菩薩哪管這個?您應該拜财神爺才對。”
林老太一愣,覺着甚是有理,于是又立馬改口道:“多謝财神爺保佑,多謝财神爺保佑!”
林老漢有些沒眼看:“行了,你可拉倒吧,拜神仙要是有用,豈不是個個都能發财了?”
林老太毫不示弱地瞪他一眼:
“你懂個錘子,這叫心……心什麼靈來着?”
林善舉忙接道:“奶,叫心誠則靈。”
“哦,對對對,就這個,心誠則靈!”林老太立馬笑了。
林老漢懶得再理她了,言歸正傳道:“也不知知府老爺派的人啥時候來,明早可得好好準備準備了。”
林老太跟着點點頭:“是啊,那麼大一匾額,可得事先想好了挂哪兒……”
老太太話音一落,全場突然沉默了起來。
是啊,匾額挂哪兒?
于是衆人同時擡頭四處觀察起來,任芸也跟着打量了一圈。
呃,就堂屋這泥土牆,可别讓那匾額給挂塌了……
衆人似乎也是這麼個想法,于是氣氛一時更加凝重起來,這,總不能給擱地上吧?
這多下知府大人的臉啊,回頭别給知府大人氣得治他們一個大不敬的罪了……
任芸想了想,朝林老漢笑道:“爹,不若挂在祠堂吧。”
林老太立馬同意道:“也對,不是要給祖宗們争臉麼?就把這匾額挂他們跟前去,讓他們天天瞅個夠!”
林老漢卻有些猶豫:“芸娘,你真的想把匾額挂祠堂裡去?這匾額可是你們三房的功勞……”
“爹,咱三房雖然分出去了,但還是林家人,隻要是咱林家的地方,這牌子挂哪兒不都一樣麼?”任芸露出一臉誠懇的微笑,“何況我這兒确實不适合挂匾額,挂到祠堂也算為我解憂了。”
見她這麼說,林老漢便放心了,點頭道:“好,那就這麼定了吧。明日一早我先聯系兩個族兄開祠堂。”
任芸曉得,所謂的開祠堂,可不是僅僅把門打開,而是要正兒八經地走流程的,要提前準備香火和祭品。
林家那個祠堂任芸入嫁過來時曾去拜過,雖說也是個祠堂,但說白了其實就是一間小屋子,裡面擺放着不少牌位,并不算大。
但挂一塊匾額還是綽綽有餘的。
于是牌匾的事就這麼敲定了,明日知府的人過來時,就直接将人引到祠堂去。
吃完晚飯,送走老兩口後,任芸便對明日的事做起了安排:
“明日大桃同我們去縣城賣灌湯包,善言在家守着,防止知府的人一早就過來。”
雖說她感覺一早就過來的可能性不大,畢竟牌匾是要現做的,而且從府城運到小福村,路上也得要好幾個時辰。
但也是要以防萬一的,所以林善言這個關鍵人物得留下。
“明日我們抓緊時間賣灌湯包,一收攤就趕緊地回來。”
任芸其實想停攤一日的,但明日灌湯包已經都做好了,不去賣掉不行。就算她能放在空間裡保鮮,但那也太可疑了,畢竟最近的天氣已經漸漸熱起來了,沒道理能保鮮那麼久……
但好在最近灌湯包的數量不多,很快便也能賣掉返程了。
安排好一切後,任芸便讓林家衆人都洗了個澡,明日好換上幹淨的衣服來迎接知府的人。
收拾妥當後,林家便早早睡去了,等待次日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