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以行可不是在說客套話。
先是接手醉月樓，改成同塵裡早茶店，成功打壓了錦軒閣和水韻樓的早茶生意。
後又賣菜譜給豐樂園，讓不溫不火的豐樂園生意一度旺盛了不少。
還有之前的盆景生意，也是因為她的指點，才讓他扭虧為盈。
就這，不是貴人是什麼！
任芸客氣地笑笑:“黃老闆說笑了。”
“老闆娘，相逢即是有緣，何況你助我多次，在下以茶代酒，敬您一杯！”
黃以行說着舉起了手中的瓷杯，仰頭将茶水一飲而盡。
“客氣。”任芸淺淺一笑，亦是落拓地舉杯。
黃以行望着她一派落落大方的模樣，舉手投足間氣度沉穩從容。
一瞬間，他居然恍然覺着對面坐着的，不是一民村婦，而是一位久經商場的大商賈……
黃以行被自己的想法震了震，随即否定地一笑，怎麼可能呢，這個婦人做生意才多久，最多半年吧，怎麼可能是久經商場？
不過，他不得不承認，這老闆娘又眼光又有實力，是個不可多得的商業人才，至少，比自己這個做啥垮啥的“敗家子”可強太多了。
黃以行想到這裡，心念快速地轉動了起來。如今豐樂園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樣，先前光憑老闆娘幾個菜譜，就能讓生意火爆了一陣，若是……
若是能多得些新式菜譜，甚至整個菜單都改頭換面，豐樂園也不是不能起死回生啊。
隻是，菜譜這玩意兒屬于獨家秘方，之前老闆娘肯拿出來賣，應該也是因為那時候缺銀子。如今她肯定不缺銀子了，怕是，不會輕易肯拿出來了……
黃以行越想越是糾結，一臉的欲言又止，不知該如何開口。
任芸望着他滿臉寫着“想要菜譜想要菜譜”，不覺有些好笑。
不過，菜譜是真不能給了，畢竟她如今準備開自己的川菜館了，論起來，也算是豐樂園未來的競争對手之一了。
于是任芸決定委婉地打消他的念頭。
她望着黃以行，微微笑道:“不瞞黃老闆，我最近也在物色店鋪準備開一家飯館，黃老闆開飯館比我有經驗，到時候有些事怕是還要來請教黃老闆了……”
“什、什麼？老闆娘也打算開飯館？！”黃以行嗆了一口茶，差點兒就原地竄了起來。
這可真是天降競争對手啊，而且，還不是一般的競争對手！
但立馬就意識到自己這樣說話實屬失态，于是連忙找補道:“咳，我意思是，老闆娘準備開什麼樣的飯館？在哪裡開？”
這要是按照賣給豐樂園的那幾個菜譜的水準來開店，再開在附近，那豐樂園還開個錘子？
“因着店鋪還沒選定，具體開在哪裡暫時也不清楚。”任芸笑笑，“至于開什麼樣的飯館，倒是定了，準備以辣口味的菜為主……”
“辣的？”
黃以行一愣，他還是頭一回聽說有人開這種類型的飯館的。
任芸道:“沒錯，因為我個人比較偏愛這一口，便也想開個店來試試。”
“原來如此……”黃以行喃喃道，心裡卻在好一陣盤算。
辣口味，無非就是菜裡放茱萸，這……能有多少人能喜歡吃這一口？
聽起來，貌似應該對豐樂園沖擊不大啊。
這般想着，黃以行懸着的心，這才稍稍放下來了一丢丢。
他默了默，又忍不住打聽道:“在下冒昧問一句，那新飯館的菜式，是不是也是您的獨門秘方？”
任芸回道:“目前來說，那些菜式别處應該還沒有出現過。”
她的川菜館，獨一份那指定是獨一份的，畢竟旁的地方，連辣椒都沒有，何談能做出什麼川菜來？
黃以行再次沉默了。
果然是獨門菜式，而且聽這意思，很可能全部菜式都是獨家的……
而且就從賣給豐樂園的這幾個菜譜以及同塵裡的菜式質量來看，黃以行深信那新飯館的菜式肯定味道是差不了的。
就算是為了嘗鮮，那開業以後的客流量也是相當可觀的。
若是定價再不是那麼貴，便肯定會吸引到豐樂園的食客們……
如此一來，豐樂園怕還是會受到不小的影響。
他如今手上可沒有多少産業了，豐樂園雖說生意算不得多景氣，但多少也是能盈利的。
這要是豐樂園也折在自己手上，自家老爺子怕是得要氣出個好歹來……
想到這裡，黃以行的頭瞬間就大了，接下來整個人都心事重重起來，一頓飯吃的是味同嚼蠟。
強顔歡笑地送走任芸幾人後，黃以行一扭頭，便看見了孟掌櫃同樣一副如喪考妣的臉。
倆人相顧無言，心中淚流千行，就差抱頭痛哭了。
“東家，如今，我們下一步該怎麼辦……”孟掌櫃茫然無措。
“唉！”黃以行深歎一口氣，仰頭望天，“聽天由命吧！”
這一回，怕是誰也幫不了他了。
孟掌櫃瞥了瞥黃以行的臉色，躊躇着開口道:“東家，我有一個想法，不知當講不當講……”
這是有挽救豐樂園的法子？
黃以行忙道:“什麼想法？快說來聽聽！”
“東家，等林家老闆娘的新飯館一開張，咱們豐樂園怕是……”孟掌櫃欲言又止。
黃以行悲痛沉聲道:“我明白，你說你的。”
“林家老闆娘不是正在相看店鋪嘛……”孟掌櫃頓了頓，随後試探着道，“我尋思着，若是豐樂園當真有那一日，倒不如……”
話雖沒說完，黃以行卻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登時驚愕地聲音都拔高了好幾度:“你意思讓我把豐樂園賣給她？！——”
不等孟掌櫃回複，黃以行卻連連搖頭，着急道:“不行不行不行，絕對不行！豐樂園這棟樓可是我黃家的祖産，若是敢動這念頭，老爺子非扒我一層皮不可！”
孟掌櫃聞言忙道:“哎呀東家，這也不一定非得是賣給她呀！”
黃以行愣了愣:“你意思是，租給她？”
随後又忍不住道:“這……她能答應？”
向來隻有小商小販舍不花大錢買鋪面，才會去租鋪子。而林家老闆娘一看就是不差這筆錢的人，能租鋪子開店？
做生意的人都知道，這自己的店鋪做買賣跟租鋪子開做買賣可不一樣。若是遇上那種不上道的房東，看你生意做得好，那是說漲租金就漲租金。鬧得不好，說讓你滾蛋也就能讓你滾蛋，到時候連個哭的地方都沒有……
所以一般有點積蓄的，那都不會選擇租鋪子，哪怕生意做不下去了了，那也還能把鋪子轉手賣掉，這錢也不虧。
“縣城的好店鋪就那麼幾家，林家老闆娘想在縣城裡尋到一處合适的，怕也是不容易的……”孟掌櫃給自家東家分析道，“我估摸着她沒準兒也在為鋪面的事兒發愁，東家不若去試上一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