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修補好五牛圖上的破洞後,張正又屏氣凝神,開始輕輕的揭去舊裱的背紙。
五牛圖的舊裱共有四層,前面兩層背紙很快就被張正揭去了,但最後剩下的命紙,就相當費事了。
所謂命紙,就是絹本書畫裝裱後緊貼絹背的一層紙,對保護畫有着密切的關系,猶如書畫的命一樣重要。
命紙是與畫心直接粘連在一起的,同時也起着保護畫心的作用,揭除命紙時若稍有疏忽,都會造成無法彌補的損失。
因而張正在揭除命紙的時候可謂是格外小心,慎之又慎。
他先用鑷子輕輕地、一點一點的揭起命紙,遇到難點還需要用手指搓揉,以中指觸覺掌握力度輕柔慢撚。
這是個慢功夫的活,不過張正顯然耐心十足,在搓撚成極細的小條後,将起緩緩的取下。
就這樣,張正足足耗費了半個小時的時間,才終于将命紙完好無損的揭下。
揭完後張正忍不住長出了一口氣,心裡暗自慶幸,幸好五牛圖的面積不大,否則估計最好也要耽誤幾個小時的功夫。
命紙揭下之後,張正又對着五牛圖修補了一些小細節上的東西,力求沒一點都做到完美無缺。
此時的修複工作隻剩下最後一道程序了,張正的額頭上已經出現了細密的汗珠,但他毫不在意。
在桌上的工具堆裡挑選了一番後,張正拿起了一個排刷,随即又讓那些圍觀者幫忙打來了一盆熱水。
熱水打來後,張正毫不猶豫的用排刷蘸着熱水,反複的刷洗畫面,白水澆上去,流下來的卻是一片黃湯。
待水色清明之後,五牛圖的紙色、墨彩、印鑒、題跋等等全都煥然一新,燦若明霞,不知道的還以為這是一副新作呢。
“好了,我已經把五牛圖修複完了,後面隻需要将它晾幹就行了。”
眼看着最後一步也順利的完成,張正不由得長長的呼出一口氣,擦了一把額頭的汗珠,環視着衆人朗聲道。
雖然他有着大師級的文物修複技藝,但他畢竟是第一次做這個,是以心裡還是有些打鼓的。
好在他完成的十分順利,沒有給王世襄和他自己丢臉。
話音落下,辦公室裡卻是一片靜寂,張正有些疑惑的擡頭望去,卻發現他們全都是眼神呆滞的模樣。
好一會他們才回過神來,紛紛湊上前觀察了一番修複完成的五牛圖,頓時一片嘩然,
“卧槽,王老的徒弟也太牛筆了吧!”
“是啊,那五牛圖被他修複的跟新的一樣,說是現場畫出來的我也信啊。”
“誰說不是呢,看他年紀也就二十出頭,誰能想到他竟然這般厲害,之前難住多少大師的難題,就被他給解決了。”
“虧我之前還覺得他不靠譜,如今看來是我狗眼看人低了,長江後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更比一代強啊!”
“沒錯,俗話說有志不在年高,隻能說不愧是王老的徒弟,果然是有兩把刷子的。”
“看來咱們單位這是來了一個了不得的新人啊,老陳這次可是碰上硬茬子了。”
……
此時的他們全然已經忘記了剛剛對張正的質疑,好話就像是不要錢似的,對着他不停的誇獎着。
沒辦法,事實擺在眼前,張正用實力證明了他自己,雖然他們感覺自己臉上啪啪作響,但還是一改先前的口徑,轉而贊揚起張正來。
不隻是他們,王世襄和劉超看着那嶄新無初的五牛圖,也對張正贊歎不已,
“小正,以前我還從來不知道你在文物修複上有這樣的手藝,你小子到底還藏着多少的秘密。”
“小正,你是這個,就憑借你這手藝,不管那個領導見了都會高看你一眼的。”
王老現在可謂是心情複雜,自從認識了張正以後,對他的認知就一次次被刷新,隔斷時間不見就發現他又展露出一項新技能。
旁邊的劉超則是感到有些羞愧,想到先前他對張正的質疑,就覺得臉上火辣辣的。
想到張正的年紀,他總有種十分夢幻的感覺,現在的他就這般厲害,以後的發展簡直沒有上限啊。
衆人的誇贊聲不絕于耳,但張正此時卻将目光轉向了還處于呆愣中的陳陽,
“我已經完成五牛圖的修複了,不知道我們的之前的約定,你是不是也該履行了。”
陳陽聽到這話後,頓時從呆滞中回過神來,嘴裡喃喃自語道,
“不可能,這不是真的,你才多大的年紀,怎麼可能有這樣的手藝呢。”
盡管事實擺在陳陽的面前,但他不願意相信這一切,又或者是他純粹是在自欺欺人,打心裡底裡就否認張正。
“老陳,不要再騙自己了,錯了大不了再改,但若是一直不肯回頭的話,那神仙也都就不了你。”
畢竟是多年的同事,即便雙方發生了矛盾,王世襄也不忍再看着陳陽繼續錯下去,于是便對他勸說了一句。
陳陽聞言身形一振,随即眼神複雜的忘了張正一眼後,面色頹然的回道,
“我服了,輸的心服口服,以後在單位見了你我會繞着走,打掃三天廁所的事情也會按照你說的做。”
說道這裡,陳陽頓了頓,随後又扭頭看向了旁邊的王世襄,
“老王,你收了一個好徒弟,看來這次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你徒弟當理事顧問算是屈才了。”
被張正一個小輩當場打臉,陳陽感覺自己的老臉已經無處安放了。
王世襄說得對,雖然他不願意相信這一切,但事實勝于雄辯,張正當理事顧問完全是綽綽有餘,甚至可以說是大材小用。
此時的陳陽已經沒臉繼續呆下去了,是以留下這樣的兩句話後,便逃也似的匆匆離開了辦公室。
圍觀的人群趕忙給他讓出了一條路來,以便讓他通過。
看着他逐漸遠去的背影,衆人隻覺得是那麼的伛偻,與先前意氣風發的得意模樣形成了鮮明了對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