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娘子回來了。

　　 宋凝又問了問雅南對下人的要求，帶着她去挑人。

　　 人牙子帶來了十個姑娘，十五個婦人，十個小子，十個成年男人。

　　 宋凝讓姑娘和婦人都把手伸了出來，又走到她們身後讓她們低下頭，拉開她們背上的衣領口子往裡看，并且聞了聞。這些人是要放到喬家去的，幾個主子全是年輕人，買的人身家清白是第一位的，她得防着有人是從那些個不幹淨的地方跑出來的。

　　 真正在那裡邊滾過一遭的，身上的痕迹免不了，就算痕迹消了，氣味也散不了。

　　 最後挑了四個小姑娘，八個婦人，兩個小子，六個男子，仔細查驗過賣身契沒有問題，宋凝遞給雅南：“你看看。”

　　 喬雅南對這一套不熟：“宋姨你幫我做主了。”

　　 “那就這二十個了。”宋凝看向人牙子：“都是熟客了，這人要是有什麼麻煩，或者出了什麼問題，我會找你的。”

　　 “這您放心，一百個放心，壞不了。”做成了買賣，人牙子格外好說話：“還是之前那個價，丫頭婆子六兩一個，男的七兩，一共……”

　　 “一百二十八兩。”

　　 拿出一把草簽的人牙子一愣，旋即谄媚的笑道：“姑娘算的準錯不了，那就這個數。”

　　 結了錢，喬雅南看看眼前低着頭不敢看她的人，又看看手裡的二十張賣身契，想歎氣，卻又不知是歎自己，歎他們，還是歎這個世道。

　　 在她接受的教育裡，人口買賣是犯法的，可在這裡，這賣身契在官府都是備案的，有這賣身契在，他們就是賤籍，明目張膽的把人分成三六九等。

　　 “雅南？”

　　 喬雅南揚了揚賣身契，笑道：“失去的好像都加倍的回來了。”

　　 “多好的事。”宋凝笑：“先把人帶回去吧，收拾收拾定定規矩，有規矩才有方圓，不可心軟。”

　　 “知道。”把賣身契放進包裡，喬雅南道：“下午我再過來，我們去街上轉轉，看看鋪子開在哪裡合适。”

　　 “兩個鋪子開在一起？”

　　 “有合适的做個鄰居也可以，沒有的話分開也無妨，不影響什麼。”

　　 宋凝點點頭：“我琢磨琢磨，你先去忙自己的事。”

　　 上了馬車，喬雅南撩起簾子看了眼跟着馬車走的人心想，要是有人跑她一定不攔着，還有反抗之心的要麼是本身就有一定出身，落難至此，真跑了她就當做好事了。要麼就是來路有問題，不是心甘情願賣身為仆，這樣的留家裡容易出事。

　　 可下馬車再一數，還是二十個，她還稍微有點小失望，她是真願意成全的。

　　 “香苗你先帶大家去吃飯，吩咐竈房多燒些水，吃完了再去洗個澡，你看看能不能先從别處湊些舊衣裳出來給他們換上，我這就找人給大家做新衣裳。”

　　 香苗脆生生應是，母雞帶小雞一般領着二十人直奔竈房。她家姑娘和别人家的就是不一樣，要在别人家，肯定是第一時間先訓話，先把人吓住了訓老實了再給吃的，一棒子一甜棗的招兒，可她家姑娘自己就有一千招可用，不稀得用這種爛招。

　　 喬雅南去找了婆婆，把買人的事說了。

　　 婆婆把直往姑娘身上撲的小公子扶着送過去，邊道：“姑娘隻管忙自己的，教規矩這事兒我是熟手，做好些年了。”

　　 “我就知道找婆婆準沒錯。”抱着小修齊席地而坐，喬雅南用力嗦了他嫩乎乎的小臉一口，把孩子逗得咯咯直笑，才又繼續道：“我們隻呆幾天就要走，但這些人不能帶上，到時怎麼辦？您留下肯定是不成的，家裡除了我，小修齊最親近的就是你了，你要不回去肯定得鬧。”

　　 婆婆看着小公子神情柔軟：“讓林嬷嬷過來就行了，便是為着八月的時候你有人手可用，她也會盡心盡力。”

　　 這倒是，隻要是和懷信有關的事，林嬷嬷就有一百二十分的熱情。這個時代千不好萬不好，但為人之‘忠誠’時常讓她佩服。

　　 看姑娘一眼，婆婆道：“我和她說。”

　　 “我來說吧，要麻煩人家，還找人傳話算怎麼回事。”喬雅南說起自己的安排：“這些人裡，你挑個看得上眼的娘子在身邊好好調教，以後就由她跟着小修齊。那兩個小子給修成，機靈是次要的，最主要是要老實不挑事，好好磨一磨。至于大哥，丫鬟娘子都不放，安排兩個男人跟着出入就行了。”

　　 婆婆應下，又問：“一個小丫頭都不安排到兩位小公子身邊？”

　　 “不了，男孩不能長于脂粉堆中。修成身邊有兩個人夠了，待小修齊大些，我也給他找兩個不比他大多少的陪着一塊長大。”

　　 婆婆笑了笑：“姑娘和夫人定能合得來。大公子院子裡也從不曾有過丫鬟伺候，隻得四個夫人派去的年長娘子。”

　　 “沈夫人是個好長輩。”喬雅南誇得真心實意，在這個有通房丫鬟才算正常的年代，沈夫人這樣的太難得了。

　　 “那四個小丫鬟以後跟着我，我嫁人也不能一個人不帶，撐個場面吧。”喬雅南自嘲：“其他人看着安排就行。”

　　 “是。”

　　 喬雅南抱着小修齊起身：“去姐姐那玩咯。”

　　 婆婆拿上口水兜兜跟上去，小公子最近口水特别多，一天得換好幾個兜兜。

　　 沒等多久，香苗就來回報大家都好了。

　　 喬雅南抱着小修齊走出去，看着外邊吃了飯換了衣裳，精神好了許多的人，心情都跟着明媚不少。

　　 “這裡是喬家。我是這家的姑娘，在我之上還有個兄長，一個即将過門的嫂嫂。我手裡這個是我幼弟，還有一個弟弟不在家。”喬雅南擺弄着修齊的小手手，話也說得閑适：“喬家沒有長輩，沒有吃人的規矩，沒有會搓磨欺壓你們的管事，日子想來不會難過，若表現好了，還你們身契也不是不可能，但有一個前提：盡好本分，不要起歪心思。”

　　 之前頭都不敢擡的二十人，這會半數都悄悄擡頭看她了，這說明心裡稍微放松了些。

　　 喬雅南看在眼裡，繼續道：“跟着嬷嬷好好學規矩，我不會虧待你們。才到喬家，第一年每月月例一百文，第二年每月五百文，表現好了有賞，以後逐年增加。”

　　 落到賣身的地步，有些人自也是打聽過一些事的，就比如，他們知道很多人家第一年都沒有月例。喬家給的一百文不多，但總歸是給了，能給人應個急，家裡等錢用的這會已經有些安心了，遇個溫厚主子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