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龍剝皮開膛，李安國和陳麗蓉翻腸子洗肚子，等兩頭狼一頭馬鹿皮都剝完，肉也卸好的時候，那邊腸子肚子什麼的也清理的差不多了。

　　“二哥，我的意思是你們留下一頭狼，這馬鹿你們也留一半，剩下的我拉回去。”李龍指了指已經卸開鋪在皮子上的肉說道。

　　李安國急忙擺手：

　　“吃不了那麼多，我們留一頭狼的肉就足夠了，哪能吃那麼多……”

　　“這你就安心留着吧。”李龍笑笑說，“我把老馬号擴建了，在那裡面養了兩百多隻羊，還有十幾頭牛。這趟回去要碰到啥我還能打一打，你别跟我客氣。”

　　他這麼說，李安國也就沒再推辭。他知道這個弟弟本事大，打獵是一把好手，沒想到還養羊了。

　　其實在成為建安公司的工人後，李安國是有那麼點飄的，覺得自己是工人了，大哥和小弟兩個還都是農民。

　　但是沉下心來思考的時候，覺得自己的這個工人當的并不是想像中的那麼暢快。

　　至少在賺錢方面，比原來跟着李龍一起幹的時候，少多了。

　　當然，這個工人身份不光是有固定工資，在城市裡生活和在農村是不一樣的。他這個工人冬天基本上不怎麼用幹活，那相當于隐性福利嘛，畢竟不幹活還給發着工資，哪找去？

　　當然，算是比上不足比下有餘，農民中有李龍這樣的畢竟是少數。李安國接受李龍的“接濟”其實心裡也是有點慚愧的。

　　當哥的一般都是在照顧弟弟，到他家這裡反過來了，是弟弟在接濟哥哥。

　　甚至于李安國都快習慣了！

　　這不好啊！

　　李龍不知道自己的二哥這時候有這麼多的内心戲，他把準備帶回去的肉裝了一部份，剩下的一部分放在另外一個袋子裡，然後說道：

　　“二哥，我去看看馬科長，給他帶幾塊肉。你在公司裡幹活，這科長關系還是得處好——咱們一塊去嗎？”

　　李安國不好搞這個，他不太想去，陳麗蓉推了他一把，李安國才有些不情不願的跟上了李龍的步伐。

　　陳麗蓉有點有心無力的感覺。

　　自己的這個丈夫啥都好，也有上進心，但這個上進心僅限于好好幹活，至于想讓他和上面的人走走關系，那真比打他一頓還難為。

　　如果能有三分像李龍，那李安國現在怎麼也能當個班組長了。

　　看看李龍，哪怕是大哥李建國，在這方面都比李安國強一些。

　　不過陳麗蓉心裡有點埋怨，卻并不會說出來。當初嫁給李安國不就是看着他老實、踏實、不滑頭嗎？

　　李龍開着吉普車和李安國一起來到馬愛紅的院子前。

　　有人在路上走動，看到吉普車過來，都有些意外。

　　這附近住的人大都是建築安裝公司的，也知道這院子是馬愛紅的。眼下這明明是當官的才能坐的吉普車來到這裡，這是幹啥？

　　于是，四下裡八卦之火熊熊燃燒，有人原本是準備去附近的旱廁蹲坑的，都忍住不去了。

　　李龍提着袋子，示意李安國敲門，李安國有點不想動，李龍便把袋子塞他手裡，自己敲門。

　　馬愛紅正在家裡聽着收音機，聽到敲門聲，看了一下正在擦桌子的媳婦。

　　媳婦白了他一眼，示意了一下自己身上穿着睡衣呢，馬愛紅便隻好站起來，披着衣服去開門，邊走邊喊了一聲：

　　“誰啊？”

　　“馬科長，我，小李，李龍。”李龍也不見外，至于馬愛紅還知道不知道李龍是誰，他也不管。

　　反正就算忘記了，把李向前提起來，肯定能想起來的。

　　馬愛紅當然知道李龍是誰，一聽是他，笑着說道：

　　“小李來了啊，等等，我來開門。”

　　馬愛紅對李龍的印象極好，他打開門，看到李龍和李安國一起，這才想起來李安國是李龍的二哥，笑着招呼着兩個人進來。

　　看到李安國帶的東西，馬愛紅假裝生氣的說道：

　　“我說小李啊，咱們算自己人，我和你們股長那是生死之交，你回回過來拿東西，那多見外啊！”

　　當然他說話的時候，妻子已經笑着從李安國手裡接過了東西，掂了掂，挺沉的。

　　她也記得李龍——說實話，每年雖然就來一兩回，但每回過來帶的都是實在的好東西，那能不記得嗎？

　　“科長，你都說了你和我們股長是生死之交了，這我好不容易過來一趟，股長讓我過來看你，咋能不帶東西呢？我二哥也說在公司裡你經常關照他，那我們不得表示一下感謝嘛。”

　　瞧李龍這話說的多好聽。至于馬愛紅關照沒關照李安國，那不好說，但這麼說了，馬愛紅記在心上了，自然就會有印象。

　　“這是馬鹿肉，這大冬天吃這鹿肉比較補，炖着吃紅燒着吃鹵着吃都行。”李龍指了指袋子說，“先吃着，後面要不夠了，我再送過來了。”

　　“夠了夠了，”馬愛紅也不是太貪心的人，人家有心送東西，哪還有嫌棄和繼續索要的？

　　他和李龍聊了幾句，問了李向前的情況，也問了一下李龍的情況。在知道李龍媳婦生了雙胞胎後，馬愛紅是一臉的羨慕。

　　就連馬愛紅的妻子聽說李龍有雙胞胎之後，也是羨慕的說：

　　“小李好福氣啊，能生一對，以後兄弟兩個肯定能想到扶持着。”

　　這時候覺得生的多了好，未必就是後面想着的是養兒防老什麼的。

　　更多的人的習慣性思維還是覺得有兄弟姐妹，互相有個扶持，有親戚走，老了不孤單。

　　雖然有許多人老了會很作，但更多的老人在老了之後，卻想着的都是怎麼不給兒女留負擔，能自己做的盡量就自己做。

　　對于這方面的羨慕，李龍從來都是自然笑納。雖然生雙胞胎大概率的原因是顧曉霞有這方面的遺傳基因，不過這也有他的功勞嘛。

　　李龍也沒多呆，半個多小時後便和李安國一起離開了。馬愛紅送他們兄弟兩個離開的時候，在門口還和李安國說，讓他有空常來坐坐。

　　出去的半路上，李安國突然對李龍說道：

　　“小龍啊，看來我還真得和你學學，馬科長這人不錯，不過以前沒你在的時候我就沒咋和人打交道……”

　　李龍明白，二哥，甚至包括大哥都不怎麼會巴結領導。

　　字面意思，這個也不是貶義，就是正常的人情關系那種。其實有李龍作為中間人，李安國是挺容易和馬愛紅搭上線的，隻是他可能顧忌其他人的說法，也可能不怎麼會和領導打交道，所以這方面的資源算是擱置了。

　　眼下李龍再次帶他過來，他要再回不過神來，也就太笨了。

　　李龍笑笑，沒說話，開車回到了二哥他們租的院子。

　　讓他有些意外的是，李俊山和楊永強兩個都在院子裡了，雪琴和雪蘋兩個也已經放學，正在院子裡玩着。

　　一股子肉香彌漫在小院裡，很誘人。

　　“小龍叔。”李俊山和李龍打着招呼，笑容略有點拘謹，倒是楊永強和李龍打了招呼後，有點埋怨的說道：

　　“龍哥，早知道你回來，我就讓家裡帶些鹹菜過來了。這裡吃飯太淡了……”

　　“哈哈，沒事，過段時間我還來。”李龍笑着說道，“你要沒事，看今天要不要跟我一起回去？”

　　“那你啥時候能再回來？”楊永強意動，他怎麼可能不想回家呢？

　　“可能四五天，也可能五六天，也可能一個星期吧。”李龍想着這無人區的确是有黃羊經過，隻不過沒有去年多，所以他應該和李向前先過來打探一下，如果平時過來，守一守，能守着成群的黃羊，那就可以給錢主任通知了。

　　其實李龍也不确定錢主任有新的職務後，還有沒有時間再次過來打獵。

　　楊永強想了想說道：

　　“那好，我現在就去請假，龍哥，你等我啊。”

　　說完也不叙舊了，轉身就跑，請假去了。

　　李龍想起來吉普車裡的玩具，取出來給雪琴和雪蘋兩個，兩個孩子開心的拿着玩具玩去了，還是在陳麗蓉的提醒下才和李龍說了聲謝謝。

　　倒不是兩個孩子沒禮貌，是沒這個習慣。

　　且和李龍不算很熟——一年見那麼一兩次，能熟才怪了。

　　“俊山，你和對象談咋樣了？啥時候結婚？”進了屋，李龍問李俊山。

　　李俊山的表情就不太好了，他低頭沒說話。

　　李安國在邊上一邊給李龍倒水一邊說道：

　　“俊山和他對象談的挺好的，也訂婚了。按他對象家裡人的意思，在這邊辦。俊山他爹的意思回老家辦。

　　按我說，兩邊一邊辦一場不就行了？結果俊山他爹不想過來……他說反正在老家辦，他親家也不會過去，幹脆就各辦各的，這邊親家就不願意了……”

　　李龍沒辦法勸解。

　　這種家長裡短的事情，不是他的強項，不然的話，上一世也不可能過成那樣。

　　李俊山擡起頭來，有些求助似的看着李龍。

　　李龍想想說：

　　“既然你爹不來，那辦的時候，我們過來呗。我老爹老娘可以過去，反正也是長輩……你看行不？”

　　李俊山眼睛一亮，這個肯定可以行啊。

　　其實他想過讓李安國夫婦兩個當長輩，但這些人對李安國算知根知底的，不好充當。

　　李青俠那是正兒巴經的長輩，結婚的時候如果在場，肯定是能鎮住的。

　　“到時我再把馬科長叫上，對了，農機廠的杜廠長我看能不能請到，到時一塊參加，算給男方長長面子。”李龍想着謀劃着，“這樣算起來，是不是就差不多了？”

　　“那太行了！”李俊山眼睛亮了起來，“真能行？”

　　“那我回去和老爹說一聲，應該是沒問題的。”李龍覺得以老爹李青俠的性格，這樣的事情他還是挺喜歡湊熱鬧的。

　　李家在北疆就他輩分最高，他不出面誰出面？

　　李俊山以後也算是在北疆紮根了，估計也就是因為這個原因，他老爹才不想過來。畢竟李俊山在這裡安家了，他還在老家呆着，來回一趟可能比較麻煩，當然可能還有其他因素吧。

　　李龍隻是猜測，具體的真相無從考究，他隻是想着回去和李青俠說說，确定這件事情後，再說後續的。

　　“那你們打算啥時候辦？”李龍問道，“有沒有準日子？”

　　“沒有，這不因為我老爹老娘不過來，卡在這裡了嘛。”知道李青俠可以過來，李俊山臉上有了笑容，“明天我就過去和他家裡商量——”

　　“那你們結婚了，房子咋弄？”李龍問道。

　　直接分房子的可能應該不大，畢竟李安國他們都在租房子，李俊山這樣後結婚的，肯定還要往後排。

　　“我存了一些錢，我打算再借一些，然後買個小院子。”李俊山現在又恢複了對生活的熱情，“到時我們兩個一起還。”

　　“行，有想法就行。”李龍點點頭。李俊山在這裡工作，不需要像李安國那樣還照顧一家子人，存的錢可能就會多一些。

　　八十年代中期，奎屯城鄉結合部的房子也不貴。本身建築安裝公司位置就比較偏，在這附近買個院子也不貴。

　　事情基本上就這麼定了下來。

　　又過了一會兒，陳麗蓉端上來煮的肉——主要是内髒，還有蘸料，肚子腸子切成小塊，還有一些煮的肉——煮肉的時候用的料比較多，能聞到肉香味和料味兒，還有淡淡的膻味，不是很濃。

　　李安國招呼着李龍和李俊山他們吃。兩個孩子在廚房裡已經吃了起來。

　　楊永強匆匆趕了過來，還提着一個黑包。

　　“龍哥，我請上假了，咱們啥時候回？”

　　“呆會兒吃過就回。”李龍看看了外面，天還亮着，他覺得沒必要在這裡住了。

　　開着汽車，那一百公裡路最多就兩個小時，還是回家方便。

　　“那麼着急幹啥？”李安國挽留着，“好不容易過來一趟……”

　　“沒事，過幾天還要過來。”李龍說道，“等俊山把日子定了，到時老爹老娘也過來。”

　　至于大哥過來不過來，到時再看。

　　吃着肉喝着湯，日子挺惬意。雪蘋雪琴也挺開心，現在她們已經知道，每次自己的小叔過來的時候，日子就會好過一些，比過年還要好過。

　　吃過肉之後，李龍便和二哥一家人告别，帶上楊永強，開着吉普車往南而去——kt市區在烏伊路北面，先要開車上烏伊公路，再往東是去石城、瑪縣的方向。

　　吉普車開上烏伊公路的時候，太陽已經落下山，西面天空紅紅的，一會兒清冷的氣息便開始彌漫起來。

　　有太陽的時候雖然也挺冷，但陽光照着，隻要沒風，還是有點暖和的感覺的。

　　這太陽一落，就隻剩下冷了。

　　楊永強很興奮，不時的問着李龍關于村隊的種種情況。他在建築安裝公司工作，一兩個月都不一定能回來一趟，這時候交通非常不方便，縣城到村裡沒車，雖然現在幾乎看不到狼了，但并不表示安全。

　　眼下能坐着吉普車回家，楊永強不興奮才怪呢。

　　天色慢慢暗了下來，但還不至于看不到，李龍開過安集海，再次到無人區的時候，他突然看到前面有大片黑影正迅速的穿過馬路往南面跑去。

　　李龍急忙停下車，再仔細看的時候，發現那竟然是一大群馬鹿！

　　至少得有四五十隻！

　　李龍剛打算拿槍下來，那些馬鹿已經跑遠了，他下車的時候，再看那些家夥，已經竄到了南面的低矮灌木叢裡，雖然以李龍的眼力還能看到那些馬鹿，他發現那些家夥過了路跑出一兩百米，就停下來，接下來就慢悠悠的往前走，甚至停下來了。

　　看來這些馬鹿似乎也知道，這條路不安全！

　　連馬鹿都變聰明了啊。怪不得白天過來的時候沒看到黃羊呢。

　　不過這下子李龍算徹底放心了，他還擔心沒獵物。原來不是，這些動物是換時間往山上跑了。

　　距離太遠，而且有點模糊，李龍沒有開槍，返身上車。

　　楊永強跟着上車，問道：

　　“龍哥，啥東西？”

　　他的視力沒李龍好，沒看清那些東西。

　　“黃羊。”李龍說道，“一大群黃羊往南面跑過去了。”

　　“唉，也就是晚上，要是白天，咋也能打幾個吧？”楊永強也想着打獵，不過他沒槍，也隻能想想。

　　李龍打開吉普車的大燈，繼續往前開。

　　偶爾還能看到路邊的雪地裡有東西在跑，李龍也沒管，知道有東西就行，回去再細緻的訂計劃看怎麼搞吧。

　　一直開車過了sw縣，快到烏蘭烏蘇的時候，吉普車燈裡照着剛好有一群黃羊往南跑，這回李龍一點猶豫也沒有，刹車一踩，車都沒停穩他就提着槍竄下了車，跑到車子邊上半蹲着瞄着那三四十米外的黃羊“砰砰砰”就開了槍！

　　坐在副駕駛位置上的楊永強還沒回過神來，李龍已經開槍了，他急忙打開車門跳下去，看到遠處炸開的黃羊群四散奔逃，心情激動起來。

　　要是這時候，自己有杆槍該多好！(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