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龍甩掉外衣就往水裡沖了過去。

　　他上一世這個年紀的時候還隻會狗刨，後來學會了自由泳，現在速度很快的沖向陶大強翻下水的地方。

　　水很涼，但李龍已經顧不得了，因為他看到陶大強被打下水後，一時半會兒竟然沒浮出水面！

　　等李龍遊到快到輪胎的時候，他看到陶大強緩緩從水裡冒出頭來，手扒着輪胎，目光茫然還有些懵。

　　李龍剛松一口氣的時候，陶大強不知道怎麼着，突然一下子又沉到了水裡！

　　李龍吓了一跳，急忙遊過去，到了輪胎那裡，看陶大強還在水裡掙紮着，他一把把陶大強給拽到輪胎邊上，問：

　　“咋啦？”

　　“網纏身上了。”陶大強下意識回了一句。

　　陶大強的左半邊臉上，包括耳朵上明顯有一個紅紅的印子，像是被人拿大巴掌扇的，非常明顯。

　　“你扒着輪胎，我來給你解網。”李龍看陶大強還有些不太清醒，把輪胎推給他，說道，“呆會兒你先上岸休息一會兒。”

　　他遊到陶大強身後，伸手摸了一下，看着陶大強腰上腿上纏着魚網，那邊還有什麼正拽着魚網往水下遊着。

　　肯定是那條大魚了！

　　這魚得多大，能把陶大強給打下水去？

　　李龍帶着好奇，從陶大強身上把網解下來。這網在水裡撲騰好一會兒，一些魚已經逃脫了，網上帶着不少的魚鱗。

　　李龍把網解開，從尿素袋子裡把這條網剩下的部分全拽在手裡，然後循着網去找那條大魚。

　　隻拽了一下，李龍就感覺到了強大的阻力，那魚顯然也是不想被逮着的，就在水下和李龍角力。這魚在水下，力氣倍增，李龍猜測應該不會特别大。

　　他一手搭着輪胎一邊緩緩收着手裡的網，像以前釣魚一樣很有耐性。

　　終于，被網纏住的大魚緩緩浮出水面——這是一條頭尾金黃的大鯉魚。

　　目測有七八十厘米長，身子很寬，李龍猜測至少得有七八公斤重吧。

　　這魚知道自己危險了，拼命的扭動着身子甩打着尾巴，水面水四濺，李龍是一點也不急，就那麼緩緩收着網。

　　他已經看出來了，這魚不是鑽網眼裡了，是直接被網給纏住了，裹的挺嚴實，就隻有大部分尾巴還露在外面。

　　陶大強這時候緩了過來，有些不好意思的說：

　　“我也沒想到這魚的力氣這麼大，現在臉上還燒得慌！”

　　“魚在水裡力氣就是大，”李龍慢慢把網收到了那條大魚跟前，轉身從輪胎上拿起尿素袋子，伸到水裡魚頭那邊，帶着水就把魚給套了進去，邊套邊說：

　　“如魚得水啥意思？就是魚在水裡，那就是比在外面強。”

　　這魚一進袋子就沒啥招了。李龍把這條網剩下的收完，轉身要帶陶大強往岸上走了，陶大強急忙擺手：

　　“龍哥不用了。我剛才是被魚給拍暈了，現在緩過來了，咱們還是快點收網吧。”

　　“行，那也不上輪胎了，直接就這樣捋着收吧，我收，伱拿袋子。”

　　兩個人配合着，一起把剩下的七條網收完，三個尿素袋子都快裝滿了。

　　當然不全是魚，水裡已經長起了本地俗稱“鴨鴨草”的水草，這玩意兒纏在網上挺難去除的。

　　兩個人借着輪胎的勁回轉到岸邊，提着袋子和輪胎上了岸，這時候李龍就感覺到涼意了——水裡竟然感覺着比外面熱。

　　簡單把衣服擰了擰水，兩個大小夥子也沒啥害臊的，處理了一下衣服上的水後，李龍扛着一袋魚和輪胎，陶大強扛着兩袋魚快速往家裡走去。

　　到了李家，李建國已經習慣性的把塑料布鋪開，李娟和李強在吃飯。

　　看到兩個人身上的水，李建國驚訝的問：

　　“咋啦？掉水裡了？”

　　“一條大魚。”李龍含糊的說道，“大哥，你看看你在小海子見過這麼大的鯉魚沒有。”

　　李龍把那個袋子解開，倒在塑料布上。魚挺多，但那條頭尾金黃的大鯉魚一下子就吸引住了其他人的目光。

　　“真大！”李強張大了嘴巴。

　　“真漂亮！”李娟也停下了吃飯的筷子。

　　梁月梅剛把菜從鍋裡盛出來，看到那條大鯉魚，忍不住脫口而出：

　　“這麼大？這不成精了？”

　　其實也不是沒見過這麼大的魚，鲢魚草魚都見過比這個長的。

　　但說實話，鯉魚這玩意兒，長這麼大個頭，野生的，這麼漂亮的是真的少見。

　　再說鯉魚本身在華夏人眼裡是帶着不同含義的，也難怪梁月梅會這麼說。

　　“怕不得八公斤過了。”李建國蹲下，把那條魚解下來，放在洗衣盆裡——感覺一整個洗衣盆，長短好像剛好能放下這條魚。

　　“咋也得賣十塊錢吧？”李建國又說道。

　　“不賣，咱留着吃。”李龍直接拍闆，“這麼大的魚，賣了可惜了！”

　　“這麼大，咋做？”李建國瞪了他一眼，“鍋都沒這麼大……”

　　“剁好幾截，大強拿走一截，嫂子家那邊送一截……”

　　“那曉霞家也得分一截……”梁月梅插了一句。

　　“就是，吃了。”李龍直接說，“賣掉可惜了。”

　　“也行。”李建國倒沒那麼多想法，本身就是李龍逮來的魚，他沒意見，自己自然也沒意見，“就是這魚肉不好做透……”

　　“我知道有個辦法。”李龍想了想說，“先養着，等我賣魚回來，我給咱做！”

　　“那你們兩個換衣服去，我們擇魚。”李建國說道。

　　“不用不用。”陶大強開了口，“又不冷——快點擇完，我們還要早點把魚賣掉。”

　　“你不冷？”李龍問了陶大強一句。

　　“不冷，看這麼大魚，熱着哩。”

　　“那行，擇吧。”李龍現在也不感覺冷。

　　八條網擇完，除去那條最大的，其他魚至少得有七十公斤——就這還有一些魚因為網落水後掉了。“大強，你家裡沒秤，你回家拿個盆，差不多盛一公斤魚的那種。”李龍說道，“一次一盆，就按八毛一塊，别讓别人挑，挑大的小的就沒人要了，也别讓人在水裡和拉，把魚各拉死了，就賣不動了。”

　　李龍給陶大強說了一些經驗，陶大強點頭後，回去換衣服了。

　　“大強要單獨賣？”李建國問。

　　“嗯，他說拿十幾公斤試試。”李龍點頭，“我讓他去縣市場裡賣魚，我直接馱到石城賣魚去。這幾十公裡，縣裡賣的太慢。”

　　“行。”李建國說道，“你也快換衣服去吧，這一身濕的……”

　　陶大強過來的時候，拿着一個袋子，一個搪瓷盆——李龍看了看，盛一盆魚也就是一公斤二三的樣子，他對陶大強說：

　　“你就要一碗一塊，你說這一碗能盛一公斤多，記住，不能挑啊！”

　　“好。”陶大強有些興奮，自己要獨自賣魚了，他還有些緊張。

　　每次看着李龍在那裡如魚得水的賣魚賣肉，他就是羨慕的很，也想成為那樣。

　　試試吧。

　　經過争執，陶大強最終還隻是拿走了不到十五公斤的鲫魚，剩下的李龍分裝在兩個尿素袋子裡，和以前一樣，拿麻袋片子墊在後座上，等李娟吃完後，李龍帶着她騎着車子就出村了。

　　“娟他爸，真吃啊？”看着盆裡那條漂亮的大鯉魚，梁月梅還是有猶豫，“我就覺得這魚可能成精了，你看大強的臉沒？應該是叫這魚扇的。”

　　“吃，有啥不能吃的。”李建國才沒有那麼多的心理負擔，“既然小龍說吃了，他還給做，你管那麼多幹啥？地裡草還沒鋤幹淨哩。今天得把苗間完，草鋤掉，剩下能輕松幾天了。”

　　梁月梅擡頭看了看，天上有幾朵雲，她笑着說：

　　“今天還算是好天，那來，把魚擡廚房裡，咱們下地。”

　　李龍把李娟放到小學門口，然後停在那裡等着。

　　十幾分鐘後，陶大強大步的走了過來，李龍指了指後座說：

　　“來，上來，坐自行車快些。”

　　“龍哥，我不坐了。你快點去石城吧，從縣裡到那裡還要十幾公裡，你得騎四五十分鐘哩，指不定我到了縣裡開始賣魚了，你還沒到呢。”

　　“那行，我走了。”李龍覺得也是這個理，他看陶大強很興奮，便也沒說啥，蹬着車子就快速走了。

　　到了大院子，李龍取了盆和秤，鎖好門，直接去了石城。

　　路過瑪河大橋的時候，他看到河裡水已經很大了，即使如此，還有人在上下遊岸邊尋找着玉。

　　來到老街的時候，太陽已經開始冒頭，李龍看着自己以前擺攤的位置都有人，他也不挑，直接在丁字路口往裡一些，汽車停靠的邊上立下了自行車，然後把兩個大盆擺好，分别往裡面倒了鲫魚和其他雜魚。

　　這一次五道黑比鲢魚還多一些，李龍猜測應該是小鲫魚比較多了，五道黑食物豐富，所以活動也多了。

　　他把魚倒下來的時候，就有人注意到，跟過來看了。

　　“賣魚了，新鮮的野生鯉魚、鲫魚五道黑了啊，賣魚了賣魚了！新鮮活着的鯉魚鲫魚五道黑了，便宜賣了啊！”

　　李龍的大嗓門直接就把許多人的注意力吸引了過去。這時候能這麼大聲音吆喝的，還真是獨一份兒。

　　幹淨掙錢嘛，不寒顫。

　　“魚咋賣？”有人就問。

　　“小魚，就是鲫魚，大小不論，一公斤八毛，不能挑。大魚，鯉魚五道黑是一塊，鲢魚九毛。”李龍熟練的報價，“要多便宜。”

　　“要多少是要多？”有人開口。

　　“五公斤以上。”

　　“給我稱一公斤鲫魚，這鲫魚……”那是一個中年男子，伸手就往盆裡去抓。

　　“别動，說了别亂動，這魚都是活的，你亂和拉，和拉死了别人咋買？”李龍一把就把他的手撥拉到了一邊，“我不能隻做你的生意，人家其他人還要買呢！”

　　習慣性的把自己放在了大多數人的一邊，那人臉上露出生氣的表情，但其他人卻感覺李龍是在為他們着想，紛紛指責這個中年人，那中年人原本想罵的，結果話也沒出來。

　　“給你一公斤，看，秤高高的，”李龍打一巴掌給個甜棗，“我知道你心急，這魚回去炖湯最好了，再送你一條。”他給對方把魚用準備好的芨芨草穿起來遞過去，“交錢吧。”

　　那人轉怒為笑，開心的付錢提魚走人。

　　“來來來，小夥子，給我稱兩公斤鲫魚……也得送我兩條啊！”

　　“行行，不過不能動手啊……”

　　生意一下子就火了起來。

　　人流量大，加上國人有看熱鬧的特性，這裡始終有人圍着，走了一撥又來一撥，魚肉眼可見的減少。

　　因為李龍事先說好且不停的重複着，所以始終沒人動盆裡的魚，那魚大部分還活着，賣得也快，六十多公斤魚，一個多小時後，李龍收到了五十二塊錢，最後的那些鲫魚，讓他半賣半送給了一個老大娘。

　　原本李龍想着在這裡吃個飯，他又有些擔心陶大強，便蹬上自行車，回了縣裡。

　　太陽已經挺高了，陶大強看着盆裡的那些小魚、死魚，有些欲哭無淚。

　　明明最開始還好好的，怎麼突然就這樣了？

　　一開始他按着李龍的說法，給那些說了，魚不動，不論大小，一盆一塊。

　　圍過來的人看着盆裡遊動的魚，立刻就要掏錢買，然後就擠了。

　　陶大強一邊極力的喊着讓大家别亂擠一邊收錢給錢，也不知道有幾雙手就在魚盆裡和拉着，等這些人散去，陶大強算了算，手裡一共收到了六塊錢，盆裡的魚少了不少，剩下的大都死了。

　　明顯能感覺到，魚盆裡有人在搗鬼，那魚身上的鱗片都脫掉了，還有些屁股那裡屎都讓擠出來了。

　　但他也沒看到是誰幹的，這怎麼辦？

　　李龍過來的時候，陶大強坐在攤前，沒有吆喝，也沒有招呼人，兩眼有些無光。

　　這活，還真不是一般人能幹的啊。

　　看到李龍，陶大強像碰到了救星，快速的把先前的事情說了一遍，他有些委屈，又有些不解。

　　李龍擡頭四下看看，很快就發現了兩個關注着這邊的人。

　　他冷笑了。

　　陶大強碰上了這樣的，算他交學費吧。

　　但某些人使壞，他就偏偏不讓這些人得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