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先失竊的是位于山頂高處的幾棟房子,那是前任宗主和兩位師叔的住處。
由于二毛平日裡很少往山頂去,也不知道失竊具體是什麼時候,不過看地上的腳印和被撬開的鎖頭,失竊應該發生在不久之前。
這幾棟房子裡面的貴重物品很早之前就被二師叔等人搬下來了,房間裡也沒什麼值錢的東西了,失竊的也不過是包括香爐在内的各種銅器和一些生活器皿。
發現山上招了賊,接下來一段時間二毛便增加了巡山的次數,沒過多久便發現了一夥兒形迹可疑之人,由于東山此前失火燒死了不少樹木,便有一群鄉民跑到東山砍柴。
這時候雖然多有山林,但大部分的山林都是有主之物,不是歸官府巫師就是歸鄉紳富戶,普通人是不能随便進山砍柴和狩獵的,深山老林倒是沒人管,但尋常農人也不會往深山裡面去,一來那裡有吃人的兇禽猛獸,二來就算自深山裡砍了柴,背出來的時候也要途經有主的山林,一旦被看山的人抓到,砍柴的農人便有口莫辯,說自己是在無主深山裡砍的柴,看山的人也不會相信。
東山是玄雲宗的私産,是有官府頒發的地契的,鄉民跑到東山砍柴其實跟偷盜沒什麼區别。
眼見這些鄉民衣衫褴褛,面有饑色,二毛便動了恻隐之心,雖然看到他們在東山砍柴,卻并沒有上前驅趕,反正山上的柴草他自己也用不完,送他們一些也無妨。。
不過很快他就發現自己的寬容并沒有令那些鄉人見好就收,反倒令他們得寸進尺,變本加厲,起初隻是四五個人,後來逐漸增多,數日之後跑到東山砍柴的已經多達數十人。
眼見局勢即将失控,二毛不敢繼續放任,便前去東山加以制止,面對二毛的制止,這些鄉民起初并沒有來硬的,而是哀聲央求,隻道家裡缺柴斷炊,求他行行好,高擡貴手放他們走。
面對衆人的哀求,二毛再度心軟妥協,讓他們帶走了砍下的木柴,隻是叮囑他們以後不要再來了。
鄉民嘴上答應,但次日又來了,面對二毛的再次制止,衆人的态度變的很是強硬,不但沒有立刻離開,反倒指責二毛為富不仁,一個人霸占着這麼多的田産山林,甯肯放任木柴腐朽爛掉,也不讓他們砍伐取用。
由于對方人多勢衆,且來勢洶洶,二毛隻能無奈離開。
到得傍晚時分,二毛開始生火做飯,見到炊煙,便有鄉民自東山下來,借口讨水喝,實則是看他廚房有無米糧。
眼見廚房裡堆積了大量米糧,還有許多熏魚腌肉,衆人瞬時雙眼冒光,紛紛擠在門口向二毛索要。
二毛是見過世面的人,知道如果自己再讓步,局勢就會徹底失控,情急之下雙手各執一把菜刀擋在門口,怒目呵斥,命令衆人馬上離開。
眼見他真的動怒發狠,幾條狗又在一旁龇牙咧嘴,衆人雖然心有不甘,卻也不敢聚衆明搶,幾番躊躇,最終還是心不甘情不願的走了。
待衆人離開,二毛離開廚房,來到南側牆角,看着那群人慢慢悠悠的往東去,衆人行走之時一直在交頭接耳,低聲交談,不消說,已經惦記上了廚房裡的糧食,正在商量如何偷搶。
二毛憂心忡忡的回到廚房繼續燒火,這些年他跟着瘸子四處漂泊,好不容易有了這麼一處栖身之所,可不能讓這些鄉民給毀了,看這些人的架勢,不用等到明天,今天晚上就會聚衆搶奪,眼下玄雲宗隻剩下了他和黃七,這可如何應對?
本想去跟黃七商量對策,卻發現這家夥不在房裡,黃七也并不是時刻待在山上,經常會跑出去閑逛玩耍。
二毛随即又想到了報官,他有姞缜給他寫的書信,還有一面百夫長的令牌,拿着這兩樣東西前去報官,官府一定不會置之不理。
不過報官的念頭很快就被他打消了,一來時間來不及了,二來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不但朝廷在九州盟安插了奸細,九州盟也在朝廷裡潛伏了卧底,一旦讓九州盟的人知道自己跟朝廷多有交集,自己的好日子也就到頭兒了。
無奈之下,二毛隻能拿出了瘸子給他打造的那把長刀,今天晚上必須攔住那些鄉民,哪怕動刀見皿也在所不惜,這些年他沒有接觸幾個達官貴人,打交道最多的就是市井鄉民,鄉民淳樸是真,但貪婪也是真。鄉民真誠是真,但他們膚淺也是真。此外得寸進尺是所有人的通病,毛病都是慣出來的,今天晚上他們敢搶糧,明天晚上就敢拆房子。
就在他抓着長刀轉身離開之時,一瞥之下突然看到放在窗台上的那片黃色甲片。
看到甲片的瞬間,二毛瞬時膽氣大壯,這個黃色甲片是他自二師叔的鞋子裡找到的,此前他曾經檢試過,隻要将甲片貼身放置,自己就能隐去身形。
二毛将隐身甲片揣進懷裡,轉身欲行,閃念過後又轉身回來,将長刀放回床頭,他的目的隻是趕走那些鄉民而不是殺掉他們,有了這件隐身甲片,也沒必要用刀了,用棍就行了。
回到廚房吃過晚飯,二毛将狗子帶回西廂關了起來,自己則回到東廂,隐去身形,坐在台階上靜坐等待。
坐了片刻,二毛突然想到自己如果隻是隐身打跑了他們,震懾效果貌似不太夠,想要一勞永逸,必須将他們吓破膽才行。
想到此處,二毛腦海裡随即浮現出了一個大膽的念頭,利用隐身甲片,裝鬼。
二毛有個習慣,那就是但凡條件允許,他都會将一件事情努力做到盡善盡美,即便是裝神弄鬼,他也希望自己裝的更像,因為裝的越像,震懾和恐吓的效果就越好。
沉吟過後,二毛起身去了雲裳先前居住的房間,雲裳臨走時将大部分的東西都帶走了,隻剩下了兩件舊衣服還扔在屋裡。
找到雲裳的舊衣服,二毛又去放置雜物的房間找出一條一丈多長的麻繩兒,最後又去二師叔房間找出一罐兒骨磷,這種骨磷取自散落在墳地各處的白骨,遇風自燃,可以用來施展法術。
準備妥當,天也黑了。
中旬之前,月亮出現的早。中旬之後,月亮出現的晚,正值上旬,天黑的同時月亮也升上了天空,由于不是滿月,月光便不很明亮,雖能視物,卻是隐隐約約,朦朦胧胧。
二毛猜的沒錯,那群鄉民一直沒有離開,而是藏在了東山之中,夜幕降臨之後,一群人離開藏身之處,浩浩蕩蕩的朝着廚房的方向走了過來。
二毛練氣也有些日子了,此時雖然尚未晉身淡紅靈氣,卻也有了些許夜視之能,随着對方逐漸走近,他能夠看到這些人手裡都拿着柴刀和木棒,很顯然,他們已經鐵了心,能偷就偷,偷不成就搶。
不多時,衆人來到廚房門前,就在衆人準備破門而入之際,北面不遠處突然出現一團森白鬼火兒。
衆人見狀紛紛轉頭北望,就在此時,一件白色衣裳突然自黑暗之中一閃而逝。
“你們看見沒有?”說話之人語帶顫音。
不等衆人接話,北面再度傳來一聲拖腔拉調兒的怪聲兒,“我死的好慘啊。”
怪聲傳來,人群瞬時炸開了鍋,“鬼呀!”
就在衆人四散而逃之際,其中一人突然仰面倒地,随即雙手抓向自己的脖頸,“啊,救命啊。”
衆人聞聲回頭,隻見倒地的那人正在向北移動,令衆人頭皮發麻的是看那人的舉動分明是有什麼東西套着他的脖子向北拖拉,而衆人卻完全看不到他脖子上有什麼東西。
就在此時,一蓬森白鬼火再度憑空出現,随後又見那無頭無腳的白衣一閃而逝。
倒地的那人受驚過度,很快暈死過去,衆人此時已經被吓破了膽,哪裡還顧得管他,大呼小叫,連滾帶爬的往東跑。
令衆人驚恐的是,即便他們已經跑出了老遠,那個無頭鬼仍然跟随在後,時不時的發出恐怖怪聲,“不要跑,都留下來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