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夜裡,水面上安靜了,他們就會坐船離開。
夏子喬道:“還有沒有别人一起走?”
葛英知曉夏子喬問的是夏家人,他歎了口氣搖頭:“大郎那邊會有人去接應,不過夏家……除了你,誰也出不去了。”
夏子喬的精神登時萎靡下來。
葛英道:“姨父、姨母被人盯着,沒辦法脫身,但二娘……被送去了謝家。”
夏子喬立即擡起頭:“這消息可能作準?”
葛英點頭:“幫咱們離開的人打聽到的消息,這是姨父早就安排好的。”
“謝家若是承認與二妹的婚約,二妹也就不用被牽連,”夏子喬笃定地道,“二郎肯定會幫她。”
他們兄妹都逃出去,父親、母親又會如何?不知道朝廷要怎麼定罪。
葛英看出夏子喬所想:“這樣的關頭,我們隻能先離開,之後再讓人打聽消息。接應咱們的人說了,倘若後面有機會,定會設法解救姨父、姨母。”
夏子喬總算想起來詢問:“接應咱們的是什麼人?”
葛英道:“是姨父認識的商賈,那商賈手中有許多大船,經常來往于海上,這應該是姨父早就想好的退路。”
想到父親,夏子喬不免又是一陣難受。
看來以後他們隻能靠着那商賈過活。
“晚些時候,那商賈的船會來接我們,”葛英道,“到時候你再去見那商賈,問問日後咱們該怎麼辦?”
夏子喬點頭,然後向周圍看去:“想要順利從水上離開,還要過一道關卡,也都打點好了?”
葛英又點頭。
夏子喬本該心中踏實幾分,可面對家中巨變,他委實放松不下來。
這本是針對王晏和謝氏的局,也不知哪裡到底出了錯,成了如今這結果。但他發誓,能順利離開的話,他會想法子再回來報今日之仇。
夏子喬正想着,忽然感覺到船一動,船身登時轉了個方向。
外面響起鳥叫聲。
夏子喬知曉這是一個暗号,他躲藏過來的時候,船夫說過,周圍有人守着,水面上有任何風吹草動,都會傳消息過來。
夏子喬剛剛還雄心萬丈,現在就吓得面色慘白,幸好船行了一段就慢慢停了下來。
船夫查看了情形就過來道:“路過一條小船,咱們的人探清楚了,沒事,兩位郎君可以安心。”
夏子喬深吸一口氣,抱怨着:“就不能現在走?還在等什麼?”
船夫耐心地回應:“朝廷派出人手捉拿郎君,各個關卡都有人守着,我們得等官兵盤查過後再動身,否則一旦驚動了巡檢司的人,我們就走不脫了。”
夏子喬皺眉道:“知曉了,你去盯着吧!”
船夫這才躬身離開。
葛英勸說夏子喬:“緊要關頭,謹慎些是對的,我們還要帶走一些瓷行商賈的家眷,人多就得多加小心。”
夏子喬哪裡知曉還有方家人,聽葛英說後才清楚,他們需要方敏去頂罪,保下韓泗,那些瓷行的人還會暗中為他們做事。
兩個人說完話,吃了點東西,就在船艙中歇下,卻不知道方家和韓家的人,已經摸到了東城碼頭。
……
謝玉琰和周廣源、蔣奇也到了東城,就在蔣家的一處院子裡落腳。
楊小山道:“能确定他們會走水路,沿着汴水南下。方、韓兩家的人追到了東城碼頭,也偷偷派出去船隻打探情形,不過……沒敢追得太緊。”
“我們也試着弄清楚他們的所在,那些人的船隻在水上太過機敏,沒等靠近,他們就劃船離開了,若是追着過去,不免太過明顯,肯定會打草驚蛇。”
謝玉琰道:“船隻在水上随時都會挪動地方,單是知曉這些也是無用。”
周廣源想了想:“從汴水出去,隻有一處關卡,我們能不能将這事告知朝廷,這樣朝廷就能提前在那裡布置兵卒,等他們通過的時候,立即動手抓人。”
蔣奇也覺得這樣最好,反正查到了那些人所在,接下來交給衙門應該就行了。
“那得看,你要的是活人還是死人,”謝玉琰道,“趙仲良查到的那些證據,能不能妥善拿到。”
周廣源目光再次變得低沉:“大娘子說的沒錯,如果這麼容易,趙仲良隻要将消息送出來就好,為何還要跟在那些人身邊?”
謝玉琰道:“他們的船隻在汴水上分散開來,可以分開經過關卡,就算動手,也得找好時機,将最要緊的人抓住。”
謝玉琰并不傾向于去抓夏子喬,夏子喬并不一定知曉多少,抓他不見得有太多用處。
周廣源看着謝玉琰:“大娘子的意思是……”
謝玉琰道:“我們最好能與趙仲良見上一面,即便說不上話,也得設法告知他,我們能夠配合他行事。”
周廣源下意識地點頭,不過很快他就眉頭緊鎖:“都不能靠近那些船隻,要如何尋趙仲良?找不到一個好借口,還是會讓那些人起疑。”
謝玉琰垂眼思量,忽然腦海中閃過一個念頭,她看向窗外,看時辰應該還來得及,這樣想着,她站起身。
周廣源不明就裡忙問道:“大娘子這是要……”
謝玉琰道:“你們在這裡守着,我去趟慈雲庵。”
這時候去尼姑庵要做什麼?蔣奇腦子裡是一團亂麻,着實理不清思緒。
謝玉琰也不想解釋,隻是道:“天黑之前我會趕回來。”
為了趕時間,謝玉琰也不坐馬車,而是與蘇滿一同騎馬徑直往尼庵而去。
慈雲庵的沙彌尼正要關門閉寺,遠遠看到謝玉琰前來,立即迎上前。
因為印染坊的緣故,謝大娘子經常出入尼庵,她們已經很是熟悉,于是自然而然地行了佛禮:“善人此時前來,可是有急事?”
謝玉琰道:“淨圓師太可在?”
淨圓住持不太見外人,但謝大娘子除外,沙彌尼道:“在寺中禅房。”
沙彌尼先一步前去通禀,等謝玉琰走到淨圓師太居室時,淨圓師太已經等在門口。
淨圓師太早就料到,這樣的時候,謝玉琰必定不會閑着,隻是不曾想,謝玉琰會來尋她。
兩個人坐下來,淨圓師太擡起眼睛:“謝善人前來,不是為了印染坊吧?”
謝玉琰也不遮掩:“我是來請師太幫忙的。”
淨圓師太微微挑起眉毛,她記得好似才幫謝施主做完事,怎麼?謝施主比太後娘娘的吩咐還要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