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仲良提出這樣的要求,劉一桂反而心中歡喜。
“不用着急,”劉一桂道,“我定會提點你。”
說到這裡劉一桂微微思量:“一會兒動身的時候,你帶着人随我走,我告訴你三掌櫃所在。”
“記住,先要保證三掌櫃能順利離開。然後才是姓方的家裡人、葛英和夏五郎。如果朝廷的兵馬追過來,我們很難逃脫,你就不用去管他們。”
趙仲良看着劉一桂:“那……就任由他們被衙署抓住?”
劉一桂眼睛中閃過一抹狠厲:“自然不是,若是走不脫,就将他們永遠留在這裡,我們派去的人手,是去護着他們沒錯,但到了緊要關頭就要下手解決他們,不能将他們帶出去,也不能留給官府。”
趙仲良明白了。
劉一桂道:“真的鬧起來,我也得先走一步,畢竟我常年在西北走動,難免被人見到過,你們留在後面,隻要别當場被抓個正着,就不會有事。”
趙仲良知曉,劉一桂和三掌櫃之所以會急着離開,是怕夏孟憲将他們供述出來,
趙仲良皺眉思量,顯得有些緊張,劉一桂難得見到他如此,這個人着實皿性,遇到事,大多時候都擋在最前面,所以他手下的保丁隊才會那般敬服他。
有了愛才之心,劉一桂也流露出幾分真心:“隻要按我說的去做,不會有問題。”
趙仲良道:“天黑了,水面上更加看不清楚,我怕跟丢了三掌櫃。”
劉一桂斬釘截鐵地道:“放心吧,不會丢。”
說完他露出一抹頗有深意的笑容,卻沒有繼續往下說,趙仲良也不再追問。
一會兒功夫從旁邊劃來兩條船,趙仲良吩咐船靠上去,然後向劉一桂道:“我去囑咐幾句。”
那兩條船上的,都是他保丁隊的人。
劉一桂點頭:“我帶着人去前面看看,一會兒再來換你們去巡視。”
兩個人就此分開,等到劉一桂的船走遠,趙仲良才走進船艙,保丁隊的孫長春立即跟進來。
“怎麼樣?”孫長春道,“打聽到掌櫃在哪條船上嗎?”
趙仲良搖搖頭:“要等到離開的時候,才會告訴我們。”
“呸,沒誰比他們更奸詐,”孫長春道,“你與他們說,我們保丁隊願意為他們做事,他們都不肯相信我們?”
趙仲良向窗口看去,天色越來越暗,已經沒有多少時間去安排了。他原本想借投誠向劉一桂打探消息,一定能得到結果,沒想到……
趙仲良道:“隻是他們太謹慎,比起方敏的家眷和夏五郎、葛英那些人,三掌櫃很是重要。”
在劉一桂東家心裡,自己的掌櫃地位高過那些官員。這到底是一群什麼人?将官員都當做棋子為自己謀利。
趙仲良将劉一桂說的講給孫長春聽。
孫長春皺眉思量:“他們不提前知會,我們帶來的人手恐怕不夠,到時候又要殺劉一桂,還得去找那三掌櫃,最好再将方敏家眷按在手裡。”
“天黑下來,河面上有幾條船根本看不清,兄弟們如何動手?”
趙仲良知曉,就算手下兄弟再厲害,也不可能一下子對付這麼多人,更何況……
他喃喃地道:“我覺得,不一定讓我們那麼容易知曉三掌櫃所在。”否則提及三掌櫃的時候,劉一桂不會露出那般笃定的神情。
趙仲良從山匪手中救下了孫長春,從此之後孫長春就死心塌地跟着他,一心一意為他着想,所以看到眼下的情勢就更加焦躁。
孫長春道:“衙門的人也是廢物,到現在都沒追過來,不然局面亂起來,我們也好渾水摸魚。”
趙仲良經曆了家中十八口慘死,他不相信官府,他這次來到汴京,就是準備靠自己的手段報仇。
他之所以沒在西北殺劉一桂,是因為姓劉的這條狗命,不足以償還趙家的皿債,至少還要搭上一個掌櫃和官員。靠着劉一桂的信任,眼見就要見到背後的掌櫃,卻不成想夏孟憲居然被抓了,他不得不改變之前的謀劃。
劉一桂和三掌櫃他還是要去殺,但最好将方敏家眷、夏五、葛英丢給朝廷,反正他們是夏孟憲一條線上的人,朝廷順着他們能牽連更多。
這些都做成了,他的皿海深仇才能得以了結。
趙仲良看向孫長春:“你們要做的就是在我動手的時候,趁亂殺了劉一桂。殺完人之後,你就帶着兄弟們離開,莫要理會我這邊如何。”
趙仲良不想保丁隊中有人丢了性命。
孫長春道:“我們都是自願跟你來的,也早就想好了,要走一起走,就算死也得抱團一起死,現在這世道,下去了也難安生,刀山火海都要咱們兄弟一起闖。”
趙仲良眼睛發紅,他知曉勸不動孫長春,他們這種人經過生死,活下來的都是犟種,他隻得伸手摟住孫長春的後背。
孫長春笑道:“這般是要作甚?心意留着吧,等天冷的時候,再來給我暖被窩。”
趙仲良又是一拳砸在孫長春肩膀上。
二人相視一笑。
正當兩個人要走出船艙時,撐船的兄弟叫了一聲:“川哥、春哥,劉一桂喊咱們過去。”
趙仲良快步走出船艙,隻見劉一桂的船快速往這邊靠來。
船頭的劉一桂面色比方才略微陰沉一些,不等兩隻船貼在一起,就急着躍到趙仲良船上。
“河上來了兩條船,你跟我一起過去探探。”
趙仲良不禁道:“官府的船?”
劉一桂搖搖頭:“咱們的人說,船上站着的是幾個尼姑,似是在念經做法事。”
“在這裡做法事?”趙仲良道,“最近有人淹死在河中了?”
這也不奇怪,汴水上每年都要收走不少人命,劉一桂就是這樣想的,才沒有驚動大家散開。
不過也不能大意。
劉一桂道:“咱們靠近一點,仔細瞧瞧,若是發現異樣,要立即做打算。”
可能殺人,也可能逃走,都要見機行事。
趙仲良點了點頭。
劉一桂遞過一柄鋼刀給趙忠良,眼睛中殺機盡顯。
船隻在衆人沉默之下前行了一段,趙仲良看到了河面上的點點燭火,靠近之後,他看了清楚,一盞盞河燈順着水流飄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