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晏換上新做的青色長袍,一旁侍奉的小厮仔仔細細地将衣服褶皺都抹平。
折騰了好半晌,小厮小心翼翼地看了郎君一眼,若是往常,郎君早就揮揮手,讓他退下。
隻因為郎君不在意這些,衣袍簡單些就好,不用太過繁複,夫人送來這件衣衫的時候,他還想……郎君八成不會穿。
可能是郎君今日心情好,郎君不但穿了,還不厭其煩地任他擺弄。
小厮想着又道:“夫人還讓人送來了新靴子,不然郎君也換上?”
王晏點點頭算是應允了。
小厮立即去拿。
賀檀在外面左等右等人都不出來,幹脆自己走了進去,結果看到王晏從頭到腳一片簇新,不由地愣住。
“怎麼?要去給姨父、姨母磕頭賀年啊?”
王晏沒有理睬賀檀,而是吩咐門口的桑典:“去将狸奴抱過來。”
桑典應聲。
賀檀圍着王晏走了一圈,嘴裡“啧啧”有聲,穿戴成這般模樣的王鶴春,顯得格外俊朗。
“你不是不喜歡這樣繡暗紋的衣衫?”
“連頭冠都換了個新的。”
“你現在向我行禮,道句吉祥,我定能賞你些銀錢。”
這模樣,當真比面聖還要隆重。
看到賀檀還沒有走的意思,王晏道:“兄長還有事?”
不等賀檀接口,王晏将話說完:“兄長此去大名府,許多日子不能回來,我母親定要挂念,兄長不如去與我母親說說話。”
這分明就是随随便便将他踢給了姨母。賀檀不知道是該生氣,還是該歎息,不過就是遇到位小娘子,怎麼一個好好的人,就變成這般模樣?
王晏站在門口,等到桑典将狸奴抱過來,他接到手中掂了掂,發現狸奴沒有瘦,這才放心。
一切準備停當,王晏又看向賀檀:“明日一早我去送你。”
聽着這敷衍的口氣,賀檀皺起眉頭:“若不是我讓你跟着一同去大名府,你哪裡能有今日?”
王晏道:“兄長不也抓了劉知府那些人?這次拿了旨意,回到北邊就能整饬兵馬了。”
賀檀揚起眉毛,這麼算算好像也是,他也沒吃虧,想想最近王晏早出晚歸,好不容易得了功夫見一見心上人,倒也可憐。
既然如此,他也就不跟王晏計較了。
王晏走了,賀檀隻得去拜見林夫人。
見到自家外甥,林夫人自然歡喜,張羅着讓人備下飯菜。
“這麼快就要回大名府了,”林夫人道,“早知曉提前将你母親接過來。”
賀檀道:“朝廷要開榷場,北邊正是忙的時候,要不是因為劉知府的案子,我也不能回京。”
“等到今年正旦,定能歸家。”
林夫人道:“聽說官家要另派差事給你?”
這次大名府差事辦的好,賀檀升任大名府路分都監,林夫人聽了消息也為外甥歡喜,不過眼睛中閃過一抹擔憂。
賀檀看得清楚,仔細揣摩姨母的心思,他升遷了,王晏的任命卻遲遲沒有下發,大約姨母就是因為這個煩惱。
賀檀道:“姨母不用擔憂鶴春,官家對鶴春頗為看重,一直想要将鶴春留在身邊,不過又要有所權衡,畢竟姨夫乃大梁宰輔,父子都掌實權,恐會被人诟病……”
賀檀話還沒說完,就瞧見林夫人忍不住失笑。
“傻孩子,”林夫人道,“你以為姨母是為這個發愁?晏哥兒就算不入仕,我也不會憂心。”
說到這裡,林夫人刻意向外看了看。
“我且問你,晏哥兒今日穿的衣袍可好看?那是我前些日子剛做給他的。”
賀檀下意識地點頭:“好看。”
林夫人抿嘴笑:“那你什麼時候,也能似他這般?”
賀檀一時猜不透姨母話裡的意思。
“莫要整日都想着衙門裡的那些事,”林夫人道,“小小年紀,正是好時候,你們兄弟一同去的大名府,怎麼你就升個官職?”
賀檀面露訝異,莫非姨母指的是……
“你看看,這麼多年過去了,就連晏哥兒都有了去處,”林夫人望着賀檀,“你閑下來,還隻能與姨母說說話。”
賀檀的心突然一悶,方才看到王晏抱着狸奴往外跑,還沒覺得有什麼,現在回想一下,他居然還可憐王鶴春沒見到心上人,他卻連個心上人都沒有。
不過……
賀檀眼下能确定,姨母已經知曉了,他看向林夫人:“是鶴春與姨母說了?”
林夫人搖搖頭,臉上笑意更深了些:“知子莫若母,官家要給他什麼官職我不清楚,但他心裡在想些什麼,我卻能看個七七八八。”
“所以,你母親給你相看了那麼多女眷,到現在卻還沒有将你的親事定下來,因為知曉你哪個都不歡喜。”
賀檀抿了抿嘴唇,忍不住端起茶來抿了一口,他尚未将姨母說的話都理清楚,就聽林夫人接着道:“現在,你與姨母說說,晏哥兒歡喜的女子,是什麼模樣?他們是在大名府認識的?如今跟着一同入了汴京?”
賀檀立即閉緊了嘴,生怕多說一個字,不過好像已經晚了,方才姨母借着閑話家常,已經全都從他嘴裡套出來了。
……
從前的南城碼頭很是冷清,現在卻不同了,即便天黑下來,依舊一片燈火。
來來往往的人,結伴走動,茶樓上不時傳來笑聲。
桑典提着燈籠走到一處院落前,伸手敲了敲門,片刻之後,他就看到楊小山的笑臉。
“大娘子就說,今日郎君可能會來,果不其然……”
王晏快步走進去,正要問謝玉琰在何處,就瞧見大紅燈籠穗子随風搖擺,她就立在那暖融的燈火之下。
不知是不是錯覺,王晏覺得謝玉琰臉頰比起往常,似是略微有些發紅,她一雙眼睛微微彎起,裡面含着一抹笑意。
王晏的心似是被撞了一下,這些日子空了的地方,登時被填滿,正當他要快步走過去時,突然懷中一輕,一個黑影從他懷裡跳下去,“嗖”地一下蹿進了謝玉琰懷裡,緊接着撒嬌的叫聲傳來,惹得謝玉琰将它抱緊,伸手去摸它毛茸茸的大頭。
方才那旖旎的氣氛,此時此刻已經去得幹幹淨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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