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砧闆上的肉
林老爺子還要再說話的時候，守城門的兵卒也過來，随口附和道，“老爺子說的沒錯，這個時候可不是爛好心的時候。前日有個小姐也是好心，讓丫鬟散了些吃食點心，結果這些人差點兒把人家馬車拆了，那小姐的裙子都被扯破了。雖然沒有失了清白，但這名聲…以後怕是不好嫁了。”
嬌嬌驚得小嘴張着，突然驚醒過來，這裡不是開放的現代社會，别說露出胳膊腿兒，就是衣衫不整齊，都要壞了名聲，這裡是大越！
“我就是看她們太餓了，車裡又有點心…”
老爺子到底心疼孫女，眼見她臉色不好，趕緊摸着她的頭，安慰道，“爺爺知道你是好意。這些人也不見得多壞，但是為了活命，人同猛獸沒什麼分别。以後再遇到這樣的事，不可魯莽。”
林保先前還覺得委屈，聽得那被壞了名聲的小姐以後嫁不出去了，頓時就後悔了。雖然妹妹還年紀小，但方才若是被拉扯下去，或者吓個好歹，他可是後悔都沒地方了。
“爺爺，我也知道錯了，以後一定護着妹妹，再不莽撞了。”
“好，咱們趕緊去鋪子吧。”
老爺子同孫兒孫女點點頭，末了又特意謝了那兵卒，悄悄塞了一塊碎銀子，低聲道，“兄弟，這樣的時候，我不好送酒席來，這銀子給你買壺茶喝，以後有空閑讓我家大河單獨請你一席好酒。”
“老爺子客氣了，平日林掌櫃可是不少關照我們。您趕緊進去吧，城裡還算安甯。”
那兵卒得了銀子，歡喜的眉開眼笑，心裡感慨這林家會做人，以後但凡有事，多留意三分，總不會少了他的好處就是。
林保一揮鞭子，車轅上坐了老爺子，車廂裡拉着臉色不好的嬌嬌就直奔便宜坊去了。
點心鋪子的客人幾乎都是熟客，舍得花銀子吃點心，家裡也多半是不差錢的，所以，很少有人鬧事。
林大河放心之餘，多半時候都在故事會，但早晨時候一定會來便宜坊，看看各個攤位的青菜肉食等物是不是新鮮，同鋪子的掌櫃閑話兒幾句。
他剛剛忙完，碰巧方傑來接班兒，兩人站在門口閑話兒。
方傑說起省城那邊的安排，很是得意，手裡搖着折扇，一臉得意，又被冷風吹得縮了脖子。
林大河好笑，就道，“文采風流的方公子，到底辦成了何等大事？就是要顯擺，總也要找個暖和地方擺桌酒席啊，這般站在門前，把自己凍個半死，傳到曲家，你這媳婦兒怕是就不容易娶了。”
方傑瞪了眼睛，惱道，“我不過是習慣折扇在手…”
兩人這般且說且笑，惹得進出的婦人們都是忍不住多看兩眼。
她們都是城西這裡的鄉親，日子過得不算富庶，家裡人多半是做短工或者依靠一些祖傳的小手藝過活兒。
家裡兒女但凡有談婚論嫁的，就到了最尴尬的時刻。東南北三處城區的人家嫌棄他們的出身，不肯把女兒嫁來，也不肯娶她們的閨女。但若是同城外的小鎮或者農家結親，他們又自持是城裡人，不肯屈就。
這般挑揀到最後，除了彼此之間親上加親，倒是極難尋到個好親事。
而門口這兩人，方傑不必說，方家獨子，城西最好的閨女也邁不進方家的門檻。
但林家就不同了，雖然身在村屯，但這日子過得紅火，連城裡人都羨慕。
李大河不過而立之年，就已經是掌管三家鋪子的大掌櫃了。就算他早已成家生子，卻依舊是年輕和氣，林家又是有名的仁義之家，若是把閨女嫁去做個妾，想必也不是什麼壞事…
或者，幹脆在林家子弟裡選個好小子做女婿，将來林家的家業，總有自家三分…
這般想着，婦人們的腳步就慢了，眼神也分外熱烈。
林大河同方傑都是精明人，雖然猜不透這些大娘嬸子為何如此，但總是不願意做砧闆上的肉，任人眼刀切割啊。
于是，他們就要尋個地方繼續閑話兒。
就在這樣的時候，林家的馬車就到了。
他們趕緊迎了上去，林大河開口就道，“爹，您怎麼來了？家裡可是有事？”
林老爺子搖頭，倒是林保忍不住，低聲道，“三叔，城外不太平，差點兒吓到嬌嬌。”
“嬌嬌？嬌嬌來了？”
不等林大河應聲，方傑已經開了車門，抱出了臉色發白的嬌嬌。
“丫頭，你這是怎麼了，誰吓唬你了？”
嬌嬌倒不是如何害怕，就是一想起那些流民絕望的臉色，還有極力伸向她眼前的枯手，心裡有些堵得慌。
“我沒事，方叔叔，就是有點兒害怕。”
“進去說，屋裡安靜。”
林大河眼見有人停步聽熱鬧，就招呼老老小小往裡走。
木香閣裡，林大江特意隔出一間書房，平日有貴客就引進來喝茶。這會兒日頭還早，客人沒上門，這間屋子就成了衆人的落腳點。
劉氏洗幹淨抹布，正勤快的到處擦抹，極力想要那些丈夫和兒子親手打制的木器顯得更幹淨貴氣。
擡頭時候，見得公爹和侄女侄兒來了，她就趕緊喊了林大江上前。
衆人寒暄幾句進屋，林老爺子第一句話就是，“榮哥兒他娘，你先去附近的醫館抓一副安神藥回來，熬好給嬌嬌喝了。”
熬藥？
衆人都望向嬌嬌，眼見她确實不如平日活潑，劉氏半句沒問，擡腿就走。
嬌嬌想攔着，又不好違背爺爺的好意，就窩在方傑懷裡沒吭聲。
林榮拿了點心送到妹妹跟前，想哄妹妹說話，沒想到反惹得嬌嬌紅了眼圈兒。
“哥，我不吃。”
“怎麼不吃了，是不是哪裡不舒坦啊，哥哥背你去醫館。”
林榮有些急，輕輕摸摸妹妹的額頭，見得不熱，卻還是不敢放心。
林保自責，低聲把方才的事說了一遍。
平日老實本分的林大江都聽得有些急了，“這些人真是太過了，咱們家孩子是好心，怎麼就不管不顧把孩子吓成這樣！”
林大河皺眉，應道，“前幾日我出城時候，隻零星見到幾個流民，還以為是附近哪裡遭了凍災。沒想到是南邊過來的，明日我尋人探問幾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