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默認 第11章 兩清,我們扯平了
火車閉塞的角落裡。
一個身形高大挺拔的男人,被一個纖細柔美的女人壓在角落裡,竟然一下都動彈不得,渾身僵硬的一動不動。
楚月從始至終神色平靜,眉眼之間還有一絲藏不住的鋒芒。
她的手掌伸入在黑色風衣裡,順着男人的兇口一路往上,摸到了男人右側的肩膀。
手掌收緊,沉下力道,往下按了按。
頃刻間。
嘶——
軍裝男人深邃的眉眼,緊緊地皺在了一起,冷冷的倒抽了一口氣,從中能感受到男人難以忍受的疼痛。
“果然如此。”
楚月輕柔的聲音響起,帶着不符合她年齡的成熟,以及預料中的笃定。
她從一上車開始,就注意到了軍裝男人的肩膀不對勁。
軍裝男人看似靠着車廂内壁閉目養神,實則是借此姿勢側着身,讓右側肩膀可以有更大的活動空間。
期間列車員檢查車票,車票放在他的右側口袋裡,男人卻是用不順手的左手去掏口袋。
話說剛才,軍裝男人擠過擁擠的車廂時,利用他高大的身形刻意護着右側肩膀,不想跟任何人碰撞。
楚月就是在那個時候,确定軍裝男人的肩膀上一定受傷了。
但是到底是什麼傷口,她不确定,隻能親自檢查才知道。
楚月說話辦事都相當幹脆,直接上手就摸。
從兇口到肩膀,幾下下來,已經有了結論的。
是脫臼。
軍裝男人的肩膀應該受過重擊,造成了骨頭的錯位。
脫臼的疼痛不是一般人可以忍受的,不僅僅是受傷的瞬間疼痛,而是一直一直持續,骨骼和肌肉扭曲的疼痛。
大概是情況緊急,軍裝男人沒有時間去看醫生,直接忍着受傷的肩膀上了火車。
她上車都大半天了,他全程一聲不吭,連眉毛都沒皺一下,可真夠能忍的。
楚月一手按着軍裝男人的肩膀,另一手抓住了男人的手腕。
她出聲提醒,“身體放松,别用力,跟着我擡手——”
楚月抓着軍裝男人的手臂往上一擡,同時在肩膀上推。
緊接着,聽到“咔!咔!”兩聲。
像是骨頭和骨頭摩擦發出來的聲音。
軍裝男人原本皺緊的眉心,突然的松開了,眉眼之間浮現一抹驚訝。
因為……不疼了!
他的右手原本碰一下就疼,動不了一下。
在楚月擡手的時候,他準備好忍受劇烈的疼痛,然而楚月找到了神奇的角度,擡手起來竟然一點都不疼。
不僅擡手不疼,連原先一抽一抽的酸痛都消失不見了。
軍裝男人眸色驚訝,不敢置信的看着楚月。
楚月收回手,“現在可以動了,你活動活動肩膀。”
軍裝男人轉動肩膀,輕松自如,跟沒受傷一樣。
他緊盯着楚月,“你懂醫術,是醫生?”
“說不上什麼醫術,會一些正骨的手法而已。”
楚月這一身本事,是在急診科當大夫的時候鍛煉出來的。
急診科什麼病人都能遇見,骨折的、錯位的、摔的、扭的……再加上她有古醫書當做教學資料,楚月早已經融會貫通、手拿把掐。
最起碼正骨不用手術刀,也不用開膛破腹見皿,算是急診科最簡單的工作。
“先前你幫我演戲,現在我幫你正骨,我們倆兩清,算是扯平了。”
既然扯平了,就沒有什麼好聊的。
楚月留下一句兩清的話,不再多看軍裝男人一眼,轉身就走。
她還是更擔心一個人在座位上的陸元寶。
軍裝男人看着楚月走入擁擠車廂的纖細身影,黑眸深處閃耀着興趣盎然。
水靈漂亮的女孩子他見多了,部隊文工團裡比比皆是。
但是像楚月這樣,看起來白皙嬌弱,内裡散發着堅韌的姑娘,卻不常見。
更重要的是,軍裝男人見過楚月。
在他申請結婚的報告上,貼着楚月的一寸照片。
照片上的楚月看起來更年幼,也更青澀,梳着跟今天一樣的兩根麻花辮,怯生生的看着鏡頭。
他那時看,隻覺得是一個平平無奇的姑娘,滿身學生氣,五官都還沒長開。
如今的楚月,已經是出水芙蓉,即将在盛夏的陽光下綻放出嬌豔模樣。
而軍裝男人的身份,正是楚月傳說中“殘疾又毀容的老男人”陸戰凜。
陸戰凜此次外出,是執行特殊任務。
任務中發生了一點小意外,導緻他的右側肩膀意外受傷。
陸戰凜趕時間回去報告任務,沒時間中途下車看醫生,一路忍着疼痛,打算等回到部隊再找軍醫。
沒想到,竟然在火車上遇見了他的老婆和孩子。
他在看到楚月的第一眼,就認出了楚月的身份,再加上那個叫做“陸元寶”的小男孩,确認無疑。
陸元寶喊他的那一聲“爸爸”,并不是占了便宜,原本就是屬于他的。
陸戰凜站在原地,楚月的身影早已經不見,倒是他被楚月觸碰過的兇口,心髒怦怦跳得厲害。
他第一次跟一個小姑娘如此親近,近得能聞到對方身上甜甜的香味。
這種感覺對一個當兵十年、周圍都是一群滿身汗臭味的大老爺們的男人來說,相當的與衆不同。
這個小姑娘還是她媳婦兒。
陸戰凜難得出神,唇角微微揚起,墨澈雙眼裡溫柔的笑意浮現。
咔嚓!
陸戰凜身後的車廂門,突然地被打開,另一個穿着軍裝的男人從車廂裡走出來。
同時,前面那節車廂裡一眼望去,烏泱泱的全是士兵,他們一個個在心口挂着紅色綢緞花朵,一看就是正要入伍新兵。
南下的火車就這麼幾趟,除了部隊專用列車之外,新兵入伍有時候也會坐普通綠皮火車。
這趟車就是。
走出來的人叫徐峰,三團五連的連長,是陸戰凜的下屬,同時也是他多年的戰友。
兩人一起經曆過生死,說兄弟也可以。
徐峰面容粗犷英氣,剛一走出來,就沖着陸戰凜擠眉弄眼,咧嘴露出一口大白牙。
“陸團,剛才我可都看見了!那個小姑娘是不是對你投懷送抱,還往你兇口上撞!文工團的姑娘追着你就算了,怎麼坐個火車也有小姑娘看上你,真是豔福不淺!往後要是哪個女人做了你媳婦兒,光應付情敵恐怕都要愁死了~”
“别胡說。”
陸戰凜斂了斂神情,眉眼帶着銳利,對徐峰警告道。
剛才那一幕,哪裡是楚月對他投懷送抱,根本是楚月将他鉗制住。
至于他的媳婦兒……剛剛不就是。
陸戰凜看了徐峰一眼,“你怎麼出來了?新兵有沒有鬧事的?”
徐峰是這次帶新兵回部隊的負責人,他和陸戰凜不是一個任務,隻是碰巧在同一列火車上。
“鬧什麼事?有我在,他們倒是敢!”徐峰仰頭驕傲了一句,然後說回正事,遞給陸戰凜一個四四方方的小紙包,“陸團,我問了一圈,要到了一顆止疼藥。你别生忍着,吃了止止疼。”
“不用了。我已經好了。”
陸戰凜出聲拒絕。
他當着徐峰的面,自然靈活的轉動肩膀,并活動了一下手臂。
哪怕當下給徐峰一拳頭,都不礙事。
“好了?怎麼就好了?難道火車上有醫生?陸戰凜,你别走啊,把話說清楚……”
徐峰雙眼瞪大如銅鈴,驚訝的看着陸戰凜。
陸戰凜沒有解答徐峰的疑惑,而是說起了另外一件事情。
“徐峰,這節車廂前段第五排左側的位置,有個五十來歲的中年大娘,短發,穿深藍勞動服、黑色褲子、布鞋,你派個人盯着她。在火車上不要動手,會引起騷動。等她什麼時候下車了,把人抓起來送車站派出所。這個人是人販子,讓她們好好審一審,一定能審出東西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