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姿是被徐渭北的掌上明珠。

　　 大長公主聽說顧婉甯生了個女兒後，甚至都沒有要求看孫女。

　　 顧婉甯也不在乎。

　　 她的女兒，自己寵就夠了，别人的愛，強求不來。

　　 徐渭北卻愛慘了這個女兒。

　　 用他的話說，他的小阿姿，從出生就知道心疼人。

　　 徐渭北已經做好了充分的準備，和顧婉甯共度誕子的難關。

　　 但是從他接到消息，到從行宮趕回家，前後不過用了兩個時辰，等他到家的時候，顧婉甯已經生完了。

　　 說實話，這個頭胎速度，也是顧婉甯完全沒想到的。

　　 她生徐姿，确實不算遭罪。

　　 當然，這已經是她過去生命之中從未承受過的身體痛苦，沒有之一。

　　 隻是産程短，讓很多痛苦沒有那麼深刻。

　　 以至于她後來還躍躍欲試，想給阿姿再生個弟妹。

　　 不過她最終也沒能如願以償，因為徐渭北已經找到了靠譜的辦法，沒有再讓她懷過孕。

　　 好在顧婉甯對二胎，也就是“葉公好龍”，并沒有執念，所以夫妻二人終其一生，也隻有徐姿這個獨女。

　　 大長公主到死都遺憾這件事。

　　 不過顧婉甯想，誰沒有遺憾呢？

　　 誰也不能對别人的遺憾負責。

　　 就說從小父母雙亡，徐渭北不遺憾嗎？

　　 徐姿滿月的時候，徐渭北已經是一個合格的“奶爸”，隻要他在家，照顧女兒的事情親力親為，絕不假手他人。

　　 二姨娘開玩笑說，“倘若侯爺能喂奶，那就沒夫人什麼事情了。”

　　 她已經從弟弟那件事情裡慢慢走了出來，面色好看了些。

　　 滿月這日，徐渭北大擺宴席。

　　 顧婉甯還擔心顧遠石不高興。

　　 徐渭北表示，自己高興就好，又不用顧遠石掏錢，為什麼要在乎他高興不高興？

　　 不過顧遠石沒有不高興。

　　 他竟然也出席了，參與了這份熱鬧。

　　 他給徐姿送了一套珍貴的孤本古籍。

　　 顧婉甯看着頭疼。

　　 這東西很珍貴，但是還不好存放，得像供着祖宗一樣供着。

　　 要是等阿姿大了，直接給她多好。

　　 現在還得自己代為保管，責任重大。

　　 而且，這是顧遠石最寶貝的東西，為什麼不留給孫子，而給外姓人？

　　 後來，顧婉甯就知道了答案。

　　 徐姿就是顧遠石最喜歡的孩子，沒有之一。

　　 顧遠石一向嚴肅，有原則，沒有什麼孩子緣。

　　 但是阿姿卻不怕他，看見就伸手要他抱，會伸手把他打理得整整齊齊的胡子扯得亂七八糟。

　　 甚至不高興了，她還敢尿在顧遠石書桌上。

　　 顧婉甯不慣她這毛病，按住就給她屁股上來一頓巴掌。

　　 結果，顧遠石竟然被氣得眼圈都紅了，不和她說話，抱着阿姿就出去了。

　　 顧婉甯：我出息了，我把我親爹，把當朝首輔給生生氣哭了。

　　 顧遠石知道女兒和他不親近，就去找徐渭北，讓他勸顧婉甯。

　　 “孩子還小，要慢慢教，不能動手。尤其阿姿是女孩子，嬌養一些，又有什麼關系？”

　　 顧婉清和顧婉甯道：“我小時候，父親也是嚴肅的，從來都不苟言笑。我很努力地學各種東西，隻為了讓他高興。現在看他這般寵愛阿姿，我才覺得，大概父親真的是老了。”

　　 安哥已經是世子，顧婉清有錢有閑有兒子，還沒有添堵的男人，日子過得是令人羨慕的安逸。

　　 顧婉甯想，秦王死得早，大概顧婉清也沒什麼動力去讓兒子争位置了。

　　 要知道，前世是秦王先登基，顧婉清才把他給弄死了。

　　 不過這樣也很好。

　　 做個富貴閑王，衣食無憂，這一生也很幸福。

　　 顧婉甯苦惱道：“我隻怕他們把阿姿慣壞了。”

　　 “不會的。”顧婉清安慰她，“你看阿姿多有禮貌，而且心思純善，眼裡揉不得沙子，見不得不平事，像個女俠客，讨人喜歡。”

　　 這倒是。

　　 徐姿三歲的時候，就能給吵架的丫鬟婆子“斷案”了，而且有理有據有氣勢。

　　 這更讓外祖父和親爹倆高興得找不到北。

　　 顧遠石那麼不苟言笑的人，和同僚提起自己這個外孫女，嘴巴都合不上，并且毫不謙虛。

　　 “阿姿雖為女子，但是日後定然有大出息。”

　　 同僚能怎麼辦？

　　 隻能附和了。

　　 沒辦法，這一家子現在風頭太盛。

　　 顧婉甯又陸續替皇上找到了紅薯等高産作物，被百姓推崇成神一樣的存在。

　　 顧遠石和徐渭北，一文一武，深得帝心，并無猜忌，地位穩固。

　　 這樣情況下，哪個不長眼的，會去招惹阿姿？

　　 顧婉清還說了一句話，讓顧婉甯有種眼眶發熱的感覺。

　　 她說：“父親是把對你的愧疚，都彌補在了阿姿身上。他重新養了一遍小時候的你。”

　　 顧婉甯想，大概是的。

　　 謝謝他對阿姿的愛，身為母親，顧婉甯感激且領情。

　　 過去的恩怨，都塵封在過去吧。

　　 顧婉甯再見玲珑的時候，阿姿已經四歲。

　　 她幾乎忘掉了這号人物，下意識地要把她拒之門外。

　　 但是聽說玲珑有事關阿姿的重要事情要回禀，她也就勉強見了。

　　 玲珑憔悴了很多。

　　 雖然衣食無憂，但是看得出來，她這些年過得不好。

　　 “夫人現在也做了母親，大概能明白我當年執意要給阿憶讨個名分的苦衷了吧。”她幽幽地道，目光之中充滿了對生活不如意的哀怨。

　　 顧婉甯似笑非笑地道：“我做了母親，确實明白了父母對子女之愛，為之計深遠，而不是借着孩子的名義，滿足自己私欲，絲毫不顧孩子未來。”

　　 她做了母親，才更憎惡玲珑當年舉動。

　　 明明徐渭北不會不管阿憶，沒有人比一直伺候他的玲珑，更懂徐渭北的心思。

　　 可是偏偏玲珑要跳出來鬧。

　　 “你扪心自問，當年你鬧的，是為了阿憶，還是為了告訴世人，薛奉先還有你這個紅顔知己？玲珑，你就是一個自私自利，忘恩負義的小人，不用再給自己找借口了。”

　　 她出賣了徐渭北，恩将仇報，最後也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尊重。

　　 現在已經根本沒有人還記得她們母女，也沒有人關心她的死活。

　　 玲珑不甘心，這 又來自己面前刷存在感。

　　 不好意思，顧婉甯不是她娘，不會慣着她。

　　 背主之人，一次不忠就不能再要。

　　 若是她覺得自己會心軟，那她是看錯了人。

　　 玲珑卻道：“我今日是來幫你的。謝貴人一直對當初的事情耿耿于懷，所以她指使我來拐走阿姿……我是來告訴你，小心防備的。雖然……”

　　 “雖然什麼？”顧婉甯冷笑。

　　 “雖然原本侯爺待我是極好的，但是和你在一處之後，侯爺越來越疏遠了我，現在竟已經到了對面不相識的地步……”

　　 玲珑悲從中來，泣不成聲。

　　 顧婉甯氣笑了。

　　 好好好。

　　 你自己作成現在的局面，結果轉頭卻來攻擊我？

　　 是我在徐渭北面前進讒言陷害你？

　　 你也配！

　　 “你若是有那個本事，就盡管去拐。但是想讓我領情，那絕對不會。”顧婉甯聲音冷冽，“你想拿這件根本就做不到的事情來我面前套人情，那就想錯了。”

　　 “你，你果然不能容人。”

　　 “我能容人，但是我容不下忘恩負義的人。”顧婉甯目光銳利，給人巨大的壓力，“我勸你離謝韫遠點。否則皿濺三尺的時候，你也小心染皿。”

　　 雖然不能說，但是皇上早就對謝家不滿，如今屠刀已經懸在頭頂，謝韫卻還隻顧着當年争風吃醋的事情。

　　 不知死活的東西，死都不知道自己怎麼死的。

　　 玲珑沒有讨到任何好處，灰溜溜地走了。

　　 當然，臨走時候她還是放了狠話，但是無非就是說顧婉甯現在恃寵而驕，日後失寵，不見得比她過得好。

　　 顧婉甯也沒客氣，“你錯了，我一定比你過得好，因為我會投胎，我父兄能給我兜底。”

　　 玲珑被這句話重重殺傷，铩羽而歸，回去自憐自艾去了。

　　 顧婉甯表示，這種送上門的渣渣，來一個她殺一個，來兩個她殺一雙！

　　 之後她再也沒見過玲珑和阿憶，甚至也沒有聽說她們的消息。

　　 這母女倆，徹底成為了陌生人。

　　 皇上清算謝家，把謝韫打進了冷宮。

　　 後來，謝韫在冷宮之中用巫蠱之術詛咒皇上，被賞賜了三尺白绫。

　　 據說謝韫臨終時候一直嚷嚷着要見皇上。

　　 她說她沒有詛咒皇上，她詛咒的其實是……

　　 她沒有機會把話說出來就被太監掩了口，悶暈了，挂到了房梁上，了卻了短暫的一生，無人再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