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百裡墨卿心生不滿，但舒禾還是這麼堅持地讓他們各自去了。

　　 最後，還是舒禾瞪着百裡墨卿，他才不情不願地離開。

　　 府中的下人此時已經全部各司其職，暗衛們隐到暗處，幾個丫鬟打掃衛生，還有兩個廚娘在廚房間忙活。

　　 正庭院裡，一棵西府海棠樹下，擺着一張圓形石桌。

　　 北及站在那裡，微微低着頭，目光盯着地面，心髒不受控制地跳動加快。

　　 他捏着手，手心裡的都出了汗，可他依舊不敢表現出半點異樣，

　　 “北及，坐吧。”

　　 說完，她率先坐到了石桌旁，拿起桌上先前準備好茶具，給他倒了一杯涼茶。

　　 看見她在等他，北及猶豫了一下，還是走了過去。

　　 有些事，總要面對的。

　　 他沒有坐，而是站在她的對面，與她保持一定的距離。

　　 畢竟，身份不同，他此時已經沒有能與她同座的資格了。

　　 “王妃……”這兩個字一出來，他停頓了一下，喉結微動，緩了一會才繼續道：“王妃是有什麼話想說嗎？”

　　 舒禾擡頭，看着那張很久未正視過的臉，心中升起了幾分堵塞之意。

　　 他的性子，清冷了許多。

　　 “坐下來說吧，你這樣，我看着挺累的。”

　　 北及面色一怔，見她昂着頭，凝視着他，他心口微動，連忙避開視線。

　　 “主仆不同席……”

　　 “你不是将軍府的仆人，也不是我舒禾的仆人！”

　　 “北及，你是忠武将軍，是天啟的四品大将！你除了品階比一些人低之外，你的人格是獨立的，平等的，不比人任何低下的。”

　　 “所以，不要妄自菲薄，也不要以奴仆自稱！”

　　 她的聲音溫溫和和的，明明沒有用多大的力量，可在他心中，卻像是一顆巨石，砸入他平靜很久的心湖裡。

　　 她說話，總能輕而易舉地讓人内心震撼，不受控制地動容。

　　 目光移動，他再次看上了那張，很久沒有認真看過的臉龐。

　　 她比半年前美麗了很多，驚豔了很多，曾經略顯枯黃的頭發，如今烏黑發亮，透着柔和的光澤。

　　 初見時粗糙的皮膚已經不再，二進今光滑嫩白，仿佛剝了殼的雞蛋一樣。

　　 長發盤起，讓她整個人多了幾分溫婉和恬靜，氣質，也比曾經更加脫塵出俗了。

　　 唯有不變的，就是那雙依舊清澈與真誠的雙眸。

　　 對上她坦然的視線後，他不知為什麼，總覺得有些心虛。

　　 “坐下吧，這裡有這麼多雙眼睛看着，無需顧慮太多。”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北及也就不再推拒，端坐在她對面。

　　 “這半年，你還好嗎？”舒禾再次開口，将倒好的茶放到他的面前。

　　 “我一切都好。”

　　 他仍舊低着頭，因為怕對上她的眼睛，他心裡的那些情感，會再次不受控制地流露出來，被發現。

　　 舒禾眼中浮現愧疚，手指都忍不住攥緊了。

　　 院子裡拂過一道清涼的風，頭上的樹葉發出“沙沙”的聲音，打破了院裡的怪異氣氛。

　　 她從口袋裡拿出一塊青色錦帕，裡面似乎包裹着的什麼東西，放到了他的面前。

　　 “這個東西，我不能收。”

　　 那應該是他從西北之地帶回來的頭紗，依兒有一個，後來依兒也給了她一個。

　　 依兒說，這是她在街上看到，覺得好看，便買來送給娘親的。

　　 可是舒禾知道，這是北及從西邊邊境帶回來的。

　　 因為那頭紗上的圖案，是西北那邊獨有的一種神秘圖騰，而且頭紗上的繡工秀法，與内地的手法差異甚大，一眼就能看出不是中原所産。

　　 應該，是他送依兒的時候，讓依兒這麼說的吧？

　　 北及怔着身子，雙手緊握，表情也變得僵硬下來。

　　 兇口悶悶的，泛着一絲絲的疼痛。

　　 她還是發現了。

　　 “當初，我隐藏身份，本來是抱着與百裡墨卿不相認的心思，留在他的身邊；那時候，我隻想治好他的身體後，便帶着依兒離開的。”

　　 “我沒想到後面的事，會發展成這樣。”

　　 “我也沒想到，我們之間，會有些異于尋常的情愫發生。”

　　 “北及，我不否認，曾經，因為百裡墨卿的混賬，我确實對你動過心。”

　　 聽了這話，他猛地擡眼，不敢相信地看着她。

　　 她說什麼？

　　 她對他動了心？

　　 見他一臉的難以置信，她微微笑道，“你不用這麼驚訝。”

　　 舒禾給自己也倒了一杯茶，隻是手指撚着那茶杯，來回晃動，有些尴尬。

　　 “你是一個很好的人，也是一個很有魅力的人，而我，也不過是俗人一個。”

　　 “俗人，也就免不了會喜歡美好的事物和人。”

　　 “隻是，你我之間，最大的可能也僅限于此了。”

　　 “你有你的原則，我也有我的底線。所以即便我認為，我跟百裡墨卿沒有結果的時候，我也不敢輕易招惹你；因為我怕傷害你，誤了你。”

　　 “可惜，我好像做的還是不夠好……”

　　 北及低下了頭，雙手置于膝蓋間，内心的情緒洶湧不止。

　　 “很抱歉，我不能像你一樣，将曾經的那份心動堅持下去，延續下去，因為我的心，也不由自己控制。”

　　 “我和百裡墨卿之間，是一種逃不了的宿命糾纏，不管我對他失望多少次，自我麻痹多少次，多不想與他糾纏，可每當我看到他，内心的悸動便無法停下來。”

　　 “我對你，可以說是一瞬間的沖動，可對他，是斬不斷的牽絆……”

　　 北及雙手捏成了拳，垂着的眸子下，是藏不住的傷感和失落。

　　 “是我動了不該動的心思，是我，給王妃添麻煩了……”

　　 他的聲音透着幾分沉悶嘶啞，讓舒禾聽着心髒忍不住的難受窒息。

　　 是她，對不起他……

　　 “是我對不起你，讓你走到如此境地！”

　　 “我知道我沒資格說這些話，不過，我還是希望你能放下曾經的那些事，往前看”

　　 “因為除了百裡墨卿之外，我不值得任何男人念念不忘。”

　　 他微微擡眸，聽懂了她話裡的意思。

　　 “我也希望你遠在邊疆，保家衛國的時候，盡量将自己的安危放在第一步。”

　　 “你的人生還有無限未來，你還會遇到一個再次令你心動的女子，她會全心全意地對你，愛你，眼中除了你，再也看不下其他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