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1章 對人不對事(中)
五個人當中,最先發言的往往是組織部長。
他會對名單産生的原則,進行詳細說明。
比如,為何選擇這個人,推薦的理由是什麼。
在組織部内部會議上,形成怎樣共識等等。
接着,紀委書記将對拟推薦的候選人,提出紀檢方面信息。
作為候選人,首先要幹淨。
若有大量舉報,或者涉嫌經濟和職務犯罪,那麼,該候選人一定會從名單裡移除。
因為這種情況,不符合組織推薦的相關規定。
所以,鄭令文先發言,簡來意緊跟其後,這是五人會議的基本操作。
然而,令人意外的一幕發生了。
劉信安都不等他們二人發言,邊看文件邊慢條斯理的說:“田澤在駐京辦工作這幾年,表現還算中規中矩,怎麼推薦去古台市做代理市長?”鄭令文聞聽,連忙解釋,“田澤同志年齡大了,總是兩頭跑,精力和身體都吃不消。
我們考慮把他調回來,主持古台市政府工作,也算人盡其才。
”“呵呵。
”劉信安很有深意的笑了笑,“令文部長,你都說了,田澤年歲偏大,連一個舟車勞頓都承受不住,怎能把古台這麼大的一座城市治理好呢?”“誰都清楚,市長工作繁雜,工作量又大。
沒有一個好的身體和充沛精力,很難挑起這副重擔。
”“再者,田澤在駐京辦不算好,也不算壞,以他的能力和經驗,能否将古台市各方面工作做好,是個未知數。
”“我的印象裡,田澤基層工作經驗少,能力有,但不強。
把他放到古台市,我有點擔心。
”真沒想到,劉信安一上來,就對厲元朗推薦的田澤提出反對意見。
厲元朗沒表态,倒是簡來意仗義執言地說道:“劉副書記對田澤同志的看法,我覺得有些偏頗。
”“田澤同志主持駐京辦期間,盡心盡力,很好的完成省委、省政府布置的各項工作,與部委關系打得火熱,為我省提供不少有價值的訊息,大家是有目共睹的。
”“而且,田澤同志調入省政府之前,在地方工作将近十年,有着豐富的基層經驗。
”“況且,經驗是在工作中不斷積累而産生,誰也不是生下來什麼都會。
既然田澤同志能夠把駐京辦這麼繁複的工作抓好,主持古台市政府,不成問題。
”鄭令文也順着簡來意的意思,提出自己見解。
無外乎肯定田澤的工作能力和水平,并在駐京辦以及部委,有着良好口碑。
還舉了一個例子,這個例子體現出田澤左右逢源的高智商,也特别強調,組織部選定人才的标準。
五個人裡面,簡來意和鄭令文想法一緻,還有一個一言不發的厲元朗。
縱然劉信安反對,想來郭啟安也不一定站在他的立場上,支持他。
所以,劉信安沒在田澤事情上過多糾纏。
轉而将矛頭對準了阚波。
和田澤不同,阚波接替鄭秉權出任古台市委書記,基本上常見。
單憑這一點反對,實屬不明智之舉。
于是,劉信安專門扯到魏雲亮以及月牙灣小鎮的話題上。
雖說,月牙灣小鎮的問題,是出在阚波上任之前。
但劉信安認為,小鎮荒廢十年,就在阚波任上的眼皮子底下。
還是厲元朗無意中發現,并親自督導才起死回生。
阚波作為古台市長,也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這樣一個人,做市長已是勉為其難,怎能把市委書記,這麼的重要位置交給他?細想起來,劉信安這番話有一定道理。
以這個把柄入手,還真讓人無話可說。
簡來意本想再次出頭,可他内心掙紮一番,卻找不到回擊劉信安的有力說辭。
鄭令文擺弄着手中碳素筆,腦海裡快速運轉。
憋了半天,同樣想不出不同意見。
郭啟安不急不忙,端起水杯輕輕吹着。
盡管茶水不熱,可他仍舊保持這個動作。
至于他什麼時候說話,該說什麼話,方向性和目的性怎樣掌控,是一門不小的學問。
現在情勢,郭啟安不宜發言表态。
他知道,他的态度将會起到舉足輕重的作用。
甚至達到一錘定音的效果。
隻是阚波,包括古台市,是厲元朗一直關注的地方。
厲元朗都不表态,他何來的捷足先登?不符合規矩嘛。
所以說,現在端杯喝水,恰到好處。
他不渴,卻要在恰當時機表現出口渴的狀态。
也是通過這一動作,向厲元朗傳遞出一個明确信号,該你上場了。
厲元朗慢慢放下文件,不疾不徐的說:“信安同志對阚波同志的評價,恐怕是你沒有調查就得出的結論。
”“月牙灣小鎮的問題,僅僅是一個阚波就能左右得了麼!想必你應該清楚,魏雲亮之所以膽大妄為、無法無天,除了魏銘耀護子心切之外,還有個别人熟視無睹、聽之任之。
”“另外,鄭秉權作為書記,憑借當初魏銘耀對其有提拔之恩,對魏雲亮所作所為麻木不仁,甚至還暗中支持,助長魏雲亮的嚣張氣焰。
”“這次人事調整,将鄭秉權調離古台市,就是省委和組織部對他行為的否定。
”“阚波同志的工作能力和工作态度,無論恢複月牙灣小鎮的火爆,還是君流河管湧險情的處理過程,他的表現無可挑剔。
”“所以我認為,組織部拟定這份名單的初衷,很好的體現了發掘人才、使用人才的精神。
充分貫徹省委任用幹部的指示,是經過認真、細緻的考察,做出這份沉甸甸、充滿對省委、對幹部、對全省群衆負責的名單。
”不得不說,厲元朗這番慷慨陳詞,擲地有聲、铿锵有力。
說得簡潔明了,又狠狠駁斥劉信安的無理言論。
擡高省委和組織部,等于把郭啟安和鄭令文全都褒獎一遍。
好聽的話,誰不願意聽?于是乎,便形成一個特殊局面。
鄭令文在厲元朗發言中,得到啟發。
從鄭秉權那裡作為切入點,詳細闡述組織部為何調整鄭秉權的緣由,說得透徹、明白。
到了這會兒,郭啟安知道,該是他表明态度的時候了。
慢慢悠悠說:“元朗、令文兩位同志的意見,我是贊同的。
我們選擇一名幹部,要從實際情況出發,不要戴有色眼鏡看待事物。
那樣的話,你永遠看不透事物本質,會被假象蒙蔽雙眼,從而喪失是非的判斷能力。
”聽起來,感覺郭啟安這些話好似雲山霧罩,讓人迷糊。
實際上,仔細琢磨,他的話不等于暗示劉信安,别沒事找事,給自己找了個不自在。
很明顯,今天會議一上來,劉信安目的性極強,就是針對厲元朗開火放炮。
田澤和阚波,不是你厲元朗看好的人嗎?那好,我就對他倆說三道四。
反正每個人都不是十全十美,肯定有缺點。
我從缺點入手,雖不能改變什麼,卻會讓厲元朗不舒服,足矣。
說白了,劉信安就是對人不對事。
就是要與厲元朗對着幹。
但是,他忽略一點。
也是最重要的一點。
這份名單是組織部做出來的,事先經過郭啟安授意。
并且名單出爐的一刻,首先呈送郭啟安過目。
他不點頭,名單就不會出現在大家面前。
否定田澤和阚波兩個人,得罪的可是郭啟安和鄭令文。
還有厲元朗與簡來意在旁邊關注。
等于說,劉信安為了報複厲元朗,把在場四個人全得罪了。
鄭令文、簡來意一開始的發言,已經表達出信号。
可劉信安卻被仇恨蒙蔽住,光想着怎樣痛快了,卻忽略他這麼做的嚴重後果。
郭啟安的話,其實就是說給劉信安聽的。
他豈能聽不出來?很快就意識到,他自己犯了緻命錯誤。
擡起頭,目光直視郭啟安。
稍作斟酌後,劉信安開啟了自我救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