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空曠的大街上,寒風凜冽中,一個病弱溫柔的美人神色坦蕩的直面着一個煞氣十足的冷面将軍,這個反差令得在場所有人都兀自吃了一驚。
殷承宇并沒有放松手中的鐵鞭,隻冷冷的瞧着她道,“你又是何人?本将在教訓攔路的野狗,哪裡輪的到你說話!”他的話說的輕描淡寫,好像一切所為都是理所應當的樣子。可事實卻是璎珞的馬車由于今天路上行人衆多,所以一路避讓,行駛的極為緩慢,分明是殷承宇的馬隊速度太快生生撞上了自己,現在卻是惡人先告狀,當真是嚣張跋扈恬不知恥。
面對着這麼一個嬌滴滴的美人,這将軍當真是一點都不憐香惜玉啊。圍觀的路人看着這一幕,不由得替璎珞捏了一把汗,生怕這兇神惡煞的冷面将軍下一刻就要了這小美人的性命。
璎珞眸色深深,但笑容卻十足的溫柔和煦,“殷将軍,小女子久在深閨,可也是早就聽說了殷家軍的威名,素聞殷家軍骁勇善戰軍法嚴明令行禁止,有這樣一支戰無不勝的軍隊,這才使得大盛最終大勝西戎,全軍凱旋。而殷二公子年紀輕輕,便已戰功赫赫,是皇帝陛下欽封的堂堂明武大将軍,這等殊榮,啧啧……”璎珞故意頓了一下,繼續道:“恕小女子無意冒犯,就連殷将軍的父親,堂堂的骠騎大将軍也隻不過是不惑之年才有得這等軍功。殷将軍不愧是将門虎子,青出于藍而勝于藍,更是多少大盛熱皿男兒争相效仿的楷模和典範。”
殷承宇聽到璎珞這麼一番極盡吹捧和奉承的話,心中自是受用的很。自從跟随大軍回到京都的這些時日,殷府門前門庭若市十分熱鬧,而這些奉承話他也早就聽的發了膩,可是璎珞剛才這一番話卻聽得他尤其的舒心。
“你倒是知道的多。”殷承宇的面色明顯的緩和了許多,不似剛才冷硬。
璎珞微微一笑,“實在是殷将軍的威名太盛,小女子雖一介女流,也是識英雄敬英雄的。”
殷承宇哈哈一笑,手腕輕輕一抖,随即纏繞在成勇身上的鐵鞭很快就變的松快,成勇稍微施展巧勁,整個人便完好的跳出了鐵鞭的束縛。
見成勇脫險,翹兒和一衆受了傷的護衛連忙上前查看成勇的傷勢,雖然看着滿身鮮皿淋漓,幸好都隻是皮外傷。
見成勇依舊目光筆直狠狠瞪着坐于馬上的殷承宇,璎珞皺了皺眉頭,輕咳一聲,“殷将軍,小女子聽說殷家軍中賞罰嚴明,公正無私,是也不是?”
“那是自然。”殷承宇答道,一時不解璎珞為何要這麼問。
璎珞不動聲色的看了一眼人群中某個方向,随之輕歎了一口氣,淡淡一笑道:“既然如此,殷将軍先沖撞了小女子的馬車,又打傷了我的護衛,這筆賬又該如何算呢?”
殷承宇臉色頓時一沉,正要發怒,卻聽璎珞繼續道:“殷将軍莫急,小女子所言雖說是實情,但殷将軍畢竟風頭正盛眼下正是朝廷的大紅人,區區一輛馬車幾個護衛是不足挂齒,隻不過,這是錦熹王府的馬車,如今被撞壞了,小女子也不知該如何向錦熹王交代,索性隻能将殷将軍的威名一同上報了。”
殷承宇眉頭一皺:“錦熹王?”這個稱呼是殷承宇回京這幾日聽人們讨論最多的一個名字,雖然他平素最看不起那些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王爺世子,可是蕭沅昊此人他還算識得。作為皇帝最寵愛的嫡孫,這個小皇孫打小就備受關注,尤其還未到弱冠之年,皇帝就迫不及待的對他封王開府,這是何等的器重和殊榮。若是一般人遇到皇室中人自然是敬畏三分,可他殷承宇可不見得也會如此屈膝于區區一個皇孫。
“就算是錦熹王府的馬車,那又如何?”殷承宇冷聲說道。
璎珞心底輕笑,這殷承宇果然是一個頭腦簡單又無畏無懼的莽夫,嘴上卻繼續慢條斯理道:“殷将軍若是不願負責,不如索性就将事情鬧得再大些,等京兆尹大人将此事報到上面去,禦史們再上書,就說:明武将軍當街無故行兇,藐視皇家,恃寵而驕,無法無天。到時候天子一怒,恐怕殷将軍這幾年都不能帶兵,隻能在将軍府中閉門思過了呢。”說完,璎珞輕輕的笑了,她的笑容很溫婉、很和氣、甚至帶了一絲明媚,好像從她口中說出的是一篇辭藻華美的詩文,而不是一種赤裸裸的威脅。
殷承宇的眉頭深深地皺了起來,不能帶兵還要被困在這乏味至極如死水一般的京都城裡,這是他聽到的最殘忍的威脅!現在回來隻不過是短短數日,他幾乎都要憋的發瘋,更别說是幾個月,幾年了。
思及此,殷承宇眼底閃過一道扭曲的陰影,想要發怒,卻被後面的親衛勸了住,“将軍,不要中計,大局為重。”
殷承宇深吸一口氣,也終于意識到今日算是碰上了一個難纏的狠角色。他的臉上露出一絲嘲諷的笑意,“那你說,要本将軍怎麼做?”
璎珞眨了眨眼前,輕輕歎了口氣,緩緩說道:“不管怎樣,弄壞了東西就要賠,這馬車的修繕費用和我這幾個護衛兄弟的診金湯藥費以及誤工費用,我粗略估計了下,就算做一千兩吧,殷将軍可有異議?”
殷承宇聽到這個數字,一時也有些啞了。“一千兩,你當我是冤大頭嗎?”忍不住惱怒道。
璎珞輕輕一笑,“錦熹王府這輛馬車,車身木料都是用最好的香木打造,領頭的馬匹是從大宛引進的良駒,還有這些護衛更是忠心耿耿的忠義之士,如今車身受損寶馬受驚護衛重傷,話說這一千兩都是少算了呢。而且,這誰人不知殷府剛被陛下封了不少的賞賜,區區一千兩,換将軍一個清白自由身,小女子覺得劃算的很呢。”
殷承宇怒氣沖沖地望着她,“好,一千兩就一千兩。”說罷,他伸手從袖中掏出兩張銀票,手指捏住一角狠狠的丢在了璎珞的面前。
一千兩,足夠一大家子普通老百姓過上兩年胡吃海喝的富裕日子,雖然殷府家底豐厚壓根不會在意這點錢,但兀自掏出一千兩還是會引起衆人的側目。
璎珞垂眸輕輕瞥了一眼落在積雪半融的雪地上的那兩張銀票,并沒有立刻彎腰去撿。“還有,請殷将軍親口向我的護衛道歉!”璎珞唇畔的笑意很淡,但眸子卻已慢慢籠上一層輕霜。
璎珞此舉雖說無異于虎口拔牙,但是看到成勇為了護她尊嚴而傷成那樣,也不能任由兇手就此作無事人一樣逃脫懲罰。賠償金加一句道歉,就當是給這個狂妄無禮的莽夫一點小小的教訓了。
“你說什麼?!”殷承宇面色一變,額頭上的青筋已然暴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