璎珞和翹兒剛回到竹意園不一會,蘇姨娘就命人将晚膳送了過來,說話間的功夫隻見桌子上已經擺滿了大大小小葷素有緻的各色精緻碗碟,領頭的婆子低眉順眼笑意盈盈的說道:“飯菜齊了,小姐還請趁熱用膳。”
璎珞看着這琳琅滿目的一大桌子,笑了笑:“有勞媽媽了。”那婆子谄媚的笑意凝在臉上,似乎在等着什麼,可自己在原地站了半天,對面的璎珞卻似乎像未看見她一樣。屋内的氣氛頓時顯得有點尴尬,璎珞用眼光卻是不露聲色的瞥了一眼那婆子,嘴角浮起一絲微不可聞的輕笑,接着望向她,淡淡一笑,“媽媽是還有話要替蘇姨娘傳達給我嗎?”
那婆子頓時一凜,心中那些算如意盤珠頓時嘩啦啦散了一地,讪讪笑道:“沒有沒有,姑娘若沒事,那老奴就先退下了。”
看見璎珞含笑點頭,那婆子才躬着身子退了出去。直到退到旁人看不見的陰影裡,那婆子才狠狠的沖屋裡的方向啐了一口,低聲罵道:“呸!還不是個寄人籬下的窮光蛋,裝什麼金貴!”直将心中的不忿罵了出來才稍覺暢意,繼而挺了挺兇一路向園子外走去。剛走出園子,就聽見從樹蔭後面傳來一道少女甜美清脆的笑聲,“媽媽的膽子可真不小,若是我将你扭送到蘇姨娘跟前,再将你剛才的話說與姨娘聽,不知道她可會如何懲罰你?”
那婆子聞聲身子一驚,頓時吓出了滿滿一後背的冷汗,一來是被這冷不防的從暗處傳出的人聲,二是聽出了這話裡的威脅之意,這婆子給自己打了打氣,結結巴巴的沖樹蔭後面喝到:“誰?是誰躲在後面裝神弄鬼?快給我出來!不然我王婆子上去撕了你的嘴!”
這時,那樹蔭後的女子冷哼一聲,慢慢從樹蔭中走出,王婆子頓時面如土色,這少女清高冷豔,面如皎月,媚眼含情,柳腰款款的走到了暮光下,一雙美麗的眸子裡盡是寒霜之色,不是别人,正是四小姐沈瑤。
王婆子忙不疊的跪了下來,磕頭如搗蒜的道:“四小姐恕罪啊,老奴一時腦子糊塗說了混賬話冒犯了四小姐,四小姐大人有大量,就饒了老奴這一次吧……”,似是痛心疾首,可一邊說着一邊卻偷偷擡頭觀察着沈瑤的臉色。這王婆子在沈府當了多年的差,如何不知這沈瑤什麼脾性,就是個面美心毒又善妒的蛇蠍美人。如今她卻說要給竹意園的那位打抱不平?呵呵,開什麼玩笑。要說她落井下石,這倒是有可能。這沈瑤半天就這麼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做戲,卻沒什麼動靜,王婆子不禁心裡有點慌。就在她狠下心打算自己掌臉的時候,沈瑤卻掩嘴笑出了聲,王婆子面上依舊一副唯唯諾諾的樣子,讷讷的道:“四小姐在笑什麼?”
沈瑤輕輕笑着,那笑容寒徹入骨,直看的王婆子膽顫了一下,“王媽媽你可真厲害!現在要撕了我的嘴,那日後碰到父親,莫不是也要撕了父親?”
王婆子整個身子已經完全跪倒在地上,頭也不敢擡,戰戰兢兢的說道:“老奴知錯了,求四小姐饒了老奴這一次,老奴以後一定視小姐馬首是瞻。”
沈瑤的眸子裡閃過一絲狡黠而且邪惡的光,眼珠子微微一轉,上前将王婆子虛扶了一把,說道:“王媽媽請起。既然媽媽是個聰明人,那我也就不浪費唇舌了。聽說,你跟那紅蕊是同鄉?”
王媽媽心中詫異,猛地擡頭,似是沒想到沈瑤突然會問這個問題,聲音有些僵硬的道:“是,老奴也是自她來到沈府後才得知。”
沈瑤看到一臉像見了鬼的王婆子,不禁輕聲笑道:“媽媽你害怕什麼,那紅蕊如今隻是個死人,就算來尋仇也尋不到媽媽你身上,不是嗎?”她這樣說着,可那美麗的面容上卻笑意森森,讓人不由的心中發寒。
王媽媽連連點頭,道:“四小姐說的極是,那紅蕊生前是在竹意園做活,後死在那柴房,跟老奴可沒有絲毫的關系。”
沈瑤聽她這麼說,唇畔微微勾起,似是漫不經心的自言自語道:“聽說這人死後的頭七之夜,魂魄要回到生前生活居住過的地方遊蕩,如今算來,這明日好像就是紅蕊的頭七了。也不知道我那璎兒姐姐做了十足的準備沒,莫不要被冤魂吓着才好。”
王婆子将沈瑤的這番話收于耳中,心中不禁腹诽道:“這個四小姐,看來與竹意園的那位是真的不對付啊。”但是沈瑤話裡的意思她卻是聽的十分明白,什麼鬼啊頭七啊,都是些虛頭八腦的東西,誰曾真的看見過?這個四小姐莫不是要她真的做鬼吓唬人?這要是被人發現了,她可是要吃不了兜着走的,想到這不禁頭有些大,面色為難的看向沈瑤:“四小姐,萬一這這竹意園的‘鬼’被人抓個正着可如何是好?”
沈瑤面色一凝,冷哼一聲:“沒有萬一。”邊說邊從袖子裡的手腕上褪下了一個碧翠欲滴的翡翠镯,遞到王媽媽的眼前,接着道:“這是給王媽媽你的首禮,若是戲唱的滿意,本小姐那裡還有比這好百倍的東西等着媽媽你呢。但是……若是唱砸了,盜竊主子财物,你知道是什麼下場的!”
王媽媽這一輩子隻在主子身上看過這等成色的玉镯子,還從來沒有機會輕手撫摸過呢,說到底,這王媽媽年紀再大再粗鄙,骨子裡還是個女人,是女人,就對珠寶首飾有一種天生的難以抵擋的吸引力。王媽媽用略微粗糙的手指小心翼翼的摩挲着這翠綠精巧的翡翠镯,眼裡是近乎癡迷的神色,可見沈瑤後半段話裡的警告她已經自動忽略掉了,隻想到還有比這好百倍的寶貝物件等着她,想到這不禁心裡美滋滋的,自己的閨女明年開了春就要出嫁了,這手上要是有這幾個壓箱底的寶貝做嫁妝,閨女嫁到夫家也定會倍有面子的。
想到這,她擡起頭,神色堅定的對着沈瑤道:“四小姐,老奴一切都聽你的!”
沈瑤容色嬌媚,笑意森森,看着王婆子卻是怔怔的笑了,那笑容裡是嘲諷,是憤怒,是嫉妒,是恨意,幾種情緒交雜在一起,像一條滑膩膩的毒蛇在急速遊走一般。王婆子愣是陡然驚出一身冷汗,站在原地一動也不敢動,這個四小姐小小年紀,也不過十三四歲的小丫頭,為何會給人如此可怖的感覺?
甄璎兒,我要讓你知道,在這沈府,你什麼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