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尋不到她,書玉走得有些累了,便找了個避開人的地兒歇了歇腳,約莫過了有半個時辰的功夫她便起身朝着聽風軒的方向走,昨兒劉嬷嬷囑咐她說今天須得向老夫人請安,要早些叫小姐起床,切不可貪睡,舞刀弄槍的把式要等過些時日再說。
可眼下,不等她喚小姐起床,小姐就沒了人影,哪是她一句話能說動的,眼下也不知回去了沒有,瞧瞧這日頭,正是該服侍主子起身的時候,劉嬷嬷記挂這小姐要請安的事,必不會來遲了。
小姐的蹤迹她摸不清,總不能她這個伺候人的還不在院子裡,這要是叫劉嬷嬷瞧見了,指不定又要怎麼罰她。
想着想着書玉腳下的步子不禁快了起來,才進院子就瞧見天賜帶着兩個夥計在灑掃庭院,見是書玉,天賜老遠就在臉上揚起一個開了花的笑,“書玉姐姐回來啦?”
“天賜大哥真會玩笑,你比我還長幾歲,我怎麼當得起您這一聲姐姐。”書玉白了他一眼,她才十歲左右的樣子,就被一個比自己還大幾歲的男人叫姐姐,真是虧死了。
“你在小姐跟前伺候着,那就比咱們這些幹粗使活兒的輩分要高些,叫你一聲姐姐也是應該的,你若是不愛聽,那就叫你書玉妹子,是不是?”天賜一臉谄笑地跟在書玉身旁,嘻嘻哈哈的樣子叫書玉有些别扭,她頓住腳身子向後一傾,擺出一副跟天賜隔出距離來的樣子,天賜臉上頓時露出尴尬的神色,轉瞬間又消失不見。
“這大清早的獻殷勤,你是有什麼事?”書玉蹙眉問道。
“要不都說書玉妹子是個冰雪聰明的,不用說就能瞧出來。”天賜面上一喜,又上前一湊,結果被書玉一隻胳膊給隔開,他也不惱,仍是笑嘻嘻地:“咱們院的蓓兒是我鄉下親戚的表妹,一個月前家裡揭不開鍋了才送到國公府裡來幹粗使活,知道我在這裡當差,臨來時囑咐我照看一二。”
書玉眉眼不動地聽着,就見天賜為難道:“咱們都是當下人的,出門在外,有個能互相照應的能輕快不少,苦日子也能熬,蓓兒拿我當親哥哥一樣敬着,眼下她出了亂子,我總不好脫手不管,這樣也顯得我忒不是玩意兒了,書玉妹子你說是不是?”
雖然天賜臉上笑的有些谄媚,但看他臉上的擔憂倒真是個實誠的,“蓓兒怎麼了?”早晨出門的時候她還見蓓兒跟蘭兒有說有笑的,那個丫頭昨晚吃撐了肚子,半夜消了許久的食,晨起時正是困得睜不開眼。
“還不是貪睡了些,耽誤了伺候小姐的事,被劉嬷嬷罰頂着日頭跪在牆角一天。這罰她一罰也是應該,隻是眼下咱們聽風軒裡就隻有蘭兒、蓓兒和書玉妹子你們仨人伺候,蘭兒值了一夜的班兒,白天裡少不得要多休息,蓓兒若是再被罰去跪着,那所有的事情不就都落在書玉妹子身上了嗎,一是勞累了你,二是小姐身邊沒個熟悉府裡的丫頭在,總是有些不妥的,辦起事來手腳束縛得很。”
說的這倒是個理兒,書玉瞧了一眼天賜,眼底裡不無贊賞,有情有義還能言善辯,難怪他能做了這一院兒的主事,隻是嘴上還不忘調侃他一句,“天賜大哥這般為蓓兒着想,是不是春樹開花了?”
“書玉妹子,這話可不能亂說,壞了人家姑娘的名聲,人家見面就喊我一聲哥,我總不能白當了人家的便宜哥哥。”天賜被書玉這話激得一張麥色的臉頓時通紅,趕緊岔開話題,“往常裡她慣是個勤快的,沒犯過什麼過錯,将來伺候小姐定能幫你分憂的,你就當行行好幫幫忙,跟劉嬷嬷說上一說,咱這聽風小院也就隻有姑娘你能跟劉嬷嬷說上話。”
“你叫我去劉嬷嬷面前說情?”書玉一臉驚訝地看着天賜,想起劉嬷嬷平時訓她的那張兇巴巴的臉,心裡頓時像是打鼓似的緊張。
不禁在心裡咒罵了天賜千百遍,他倒是會找人,她是能跟劉嬷嬷說上話,那也都是劉嬷嬷熊她的時候啊,就算她臉皮厚,也不能叫她這麼上趕着伸出臉去叫人打啊。
可是一個七尺高的男子委身在一個十來歲的姑娘面前求好,她也實在不忍心拒絕,隻好苦着一張臉點了點頭。
天賜見書玉答應,又是一番千恩萬謝,書玉卻一個字都沒聽進去。
埋頭進了聽風軒,環顧了一下四周,果然在牆角出見到一穿粉藍仆裝的身影,正頂着初升的太陽跪着,看起來整個人都昏昏沉沉的,眼下這個時辰天還有些涼意,再過個把時辰就别是一番滋味了,那小丫頭的臉要被曬掉一層皮的。
回首看看屋檐下站着的那威風凜凜的劉嬷嬷,心裡一陣膽怵,壯了壯膽兒直直走上前:“劉嬷嬷,您來啦。”
劉嬷嬷回首間,書玉有一種仿佛被閻王盯上的惡寒,不自在地咽口水,隻聽劉嬷嬷問道“你去做什麼了?”
“我去找小姐了。”
“找到了嗎?”
書玉搖搖頭,“嬷嬷可有看見小姐?”
“看見了!”劉嬷嬷冷幽幽地說道,書玉聽了一臉尴尬的笑僵在臉上,“在哪兒?我去把小姐尋回來。”
“在你身後的花廳裡。”
書玉心中一驚,剛要伸過頭去瞧,就被劉嬷嬷揪住了耳朵:“我不來,小姐起身這聽風軒侍候的丫頭竟一個都沒有,你倒真是放了膽兒了,連個使喚丫頭也叫不動,推開門時人還在房裡睡着,這都怎麼當得值?”
還睡着?書玉不禁回頭瞧了一眼跪在牆角的人:“嬷嬷息怒,早晨小姐起身,是蘭兒伺候的,小姐晨起要活動筋骨您也是知道的,我怕小姐人生地不熟再迷了路,不放心才追出去的,蓓兒這丫頭也是頭一天當差,不曉得小姐的習慣,還望嬷嬷饒了我們這一回吧。”
“你還嘴硬不是?”劉嬷嬷手勁兒一提,書玉疼得跟着身子也向上提,水汪汪的眼睛裡差點湧出淚來。
“不是不是,書玉認罰,隻是這樣小姐身邊就更沒個使喚的人了,嬷嬷對這鎮國公府也不熟,還是得靠個熟悉的人才方便,這樣嬷嬷也省心,嬷嬷讓她吃個教訓長長記性就好。”
劉嬷嬷哼了一聲就把手甩開了,書玉見她松口,便笑嘻嘻地謝了她,回身示意跪在地上的那人起來,蓓兒一邊哭着一邊道謝,嘴裡還說着她也不知為何今日這般睜不開眼,以後再也不會了諸如此類的話。
書玉聽了隻好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