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哭有什麼用
我爸見我整天吃個不停,再這樣下去,一個人就要毀了。他說我媽不在了,我們住的房子就不租了,叫我到他的公司去實習,他要親自盯着我。
可是我害怕見到鐘嬸,她莊嚴的眼神讓我顫栗。暴食症患者一般會長時間感到抑郁,對自己極度不自信,我害怕見人,甚至連我爸都不想見。當我爸把房子退掉之後,我感覺我無家可歸,但我還是不想和我爸在一起。
我初中的同桌黃麗萍也沒有上學了,隻有她不嫌棄土肥圓的我,于是,我和她一起去了外地打工。
剛到外地找到工作不久,去秘密基地訓練的鐘子晨調回了部隊,他打電話給我,氣急敗壞地問我為什麼要分手。
自卑的我對他撒了個謊:“我已經有男朋友了,在我媽生病的時候,有個很帥又有錢的男孩子,天天鞍前馬後照顧我媽,陪伴着我,我和他在一起比和你在一起開心。你這個沒文化的土包子!以後不要再聯系我,不要影響我和我男朋友的感情!”
鐘子晨當然不會輕易相信,他對我發了一頓脾氣,質問了我許多問題。他發脾氣的原因是我發給他的分手短信太絕情了,說的話太過份了,如果換成是我,我會一輩子都不再理他的。
我和他從小一起長大,熟知他這個人的脾性,也非常明白戳他哪裡他會痛,更懂得要用什麼樣的方法才會讓他死心。隻要确認了我真的有新男朋友,他就一定會死心。
我怕會影響到他的前途,我已經夠自卑、夠糟糕了,我再也承受不住鐘嬸再對我指責一次。我索性來真的,叫黃麗萍幫忙找個帥哥,對方是哪裡人、做什麼工作、有沒有錢等等都不重要,關鍵是要帥,這樣才能和我跟鐘子晨描述的男朋友對得上,除了帥這一點,其餘一切都可以裝。
黃麗萍望着土肥圓的我,為難地說:“帥這個條件,可不可以改成其他的?”
“不行,其他一切都沒有關系,隻要帥的。”我斬釘截鐵地說。
黃麗萍是個性格很外向、為人熱情的人,認識的朋友很多,跟誰都自來熟的那種,她果然很快就介紹了個帥哥給我。
當時感覺那個帥哥眼睛挺瞎的,他居然也能看得上我。但隻要對方不嫌棄,我一點意見也沒有,火速和帥哥公布了戀情。
鐘子晨果然沒有再聯系我。我想,這回,他應該會死心了,他應該會抛棄兒女私情,專心留在部隊了吧。
我依然自暴自棄地混着日子,我還想不斷地吃東西,可是卻不能夠了,因為我沒錢。一個實習期的學生,工資是很低的,我不想和大家住宿舍,因為我怕熱鬧,就在外面自己租了房子。每個月除了交房租、水電費,還要買買日用品、衣服什麼的,我連吃零食都吃不起。我爸不會給我錢,他說我已成年并且自己有工作,理應養得起自己,再不然可以回他公司上班。
正所謂,塞翁失馬,焉知非福。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因為窮,我因禍得福,我的體重慢慢減了下來。
那個帥哥跟我交往了幾個月,見我一直不肯跟他進一步有實質上的發展,他跟我分手了,并且四處诽謗我,說我跟黃麗萍是同性戀,拿他當擋箭牌。當時我又剃了闆寸頭,很多同事都信以為真,有些美女一見到我就躲,深怕被我“那個”了。
在那個公司呆着,我就是個另類,連上司看我的眼神都怪怪的,到了過年的時候,我辭職去了我爸那裡。
我爸在他的公司附近買了房子,和鐘嬸一起合作的項目已完工,鐘嬸又回去老家的城市發展。我很意外地得知,鐘子晨居然沒有留在部隊,他退伍了!
這真讓我大跌眼鏡,鐘嬸一心想讓他留在部隊,我這麼辛苦假戲真做成全他,他卻選擇了退伍回家。
他沒有來找過我,我也不敢主動去找他,偶爾聽陳大喜他們在微信群裡提起,說鐘子晨去了外地,他去外地做什麼我也不敢問,知道了又如何?他已經将我從他的世界裡删除了,我訪問他的QQ空間時,提醒我不是他的好友。
我爸和鐘嬸合作的項目完工後,他的朋友茂叔剛從一間大型家具廠辭職出來。我爸在做上一個項目時,認識了許多裝飾公司和裝修公司的人。茂叔有技術,我爸有人脈,于是他們兩人一合計,合資開了一間小型的家具廠,專門做衣櫃類,有一間自己的小門店銷售,但主要還是和裝飾公司或大型裝修公司合作。
我一畢業出來就跟着這兩個長輩謀生,留起了中長發,穿起了職業裝,每天和不同的人打交道,說着言不由衷的話,在應酬場上一杯接一杯的喝。
當今經濟高速發展,競争愈來愈激烈,生意場上從來不是溫馨的大家庭,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我們是剛成立的公司,我的工作節奏可想而知的緊張,常常超負荷工作讓我疲憊不堪,回到家甩掉高跟鞋趴在沙發上哭。
“在成年人的世界裡,眼淚除了浪費時間,從來都不能解決任何問題,出了什麼事你必須去面對,去想辦法解決,哭有什麼用?”我爸如是說。
我媽臨終前也說過,她相信我不會比任何男孩子差。
我父母的話在激勵着我,要想成為強者,就要吃别人吃不了的苦,承受住别人承受不了的壓力,哭有什麼用?真正的強者,是夜深人靜的時候,把心掏出來縫縫補補,完事了又塞回去,睡一覺醒來又是信心百倍。
暴食症消失了,憂郁症消失了,每天腳不沾地忙足十幾個小時,回到家後隻想好好泡個澡睡個覺,哪裡還有時間去感歎人生?我爸隻有我一個孩子,我既是他的兒子,也是他的女兒,我媽指望我為她傳宗接代,我爸老了還指望我養老,我有什麼資格矯情?
摸爬滾打了兩三年後,我爸說他皿壓高,索性把大部份事情都交給了我,逼得我不能再像以前一樣任性妄為,把初出茅廬的妙齡少女硬生生打磨成了一個精明幹練的職業女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