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媽媽”小小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怯懦又小心翼翼。

　　在場的三個女人背脊皆是一僵，冷汗像一隻細長的蜈蚣蜿蜒爬行，恐怖的觸角接觸着溫涼的皮膚，每一下足以令她們藤起内心最深處的恐懼。

　　貝貝換了一身裙子，粉色碎花，亂糟糟的頭發也已經打理好了，那雙眼盯着夏喬和喬薇一眨不眨，好似在問，到底誰是媽媽？

　　喬薇轉身，眼裡噙着淚，輕聲喊了句，“貝貝。”同時她張開雙手，“快到我這裡來，快。”隻是後面還有句話，被程嘉木含着涼意的眸子給瞪了回去。

　　夏喬始終沒有伸手，貝貝這一聲媽媽足矣讓她抽去了身上所有的勇氣，就連看着貝貝都不敢。

　　所以，她想要的終究還是得不到的是嗎？

　　以前是程嘉木，現在是貝貝，她緊攥在手心裡僅有的一些家庭的溫暖。

　　夏喬的背挺得筆直，白雪心裡也不好受，一會兒看着喬薇，一會兒又盯着夏喬，兩個人的鬥争她雖有心，但卻無力。

　　“貝貝，到奶奶這裡來，奶奶帶你出去玩。前天不是說想吃芝士蛋糕，奶奶帶你去買好不好？”白雪拿出貝貝最喜歡的芝士蛋糕，希望貝貝能别加入這場戰争。

　　程嘉木此時蹙了蹙眉，不贊同白雪的做法，如果非要讓貝貝知道真相，那麼與其以後找機會還不如當前把握機會，決定權在貝貝手上。

　　貝貝不願走，撅嘴，“奶奶，我要媽媽，我不想吃蛋糕。”

　　不知她看向哪裡，站在她對面的兩個女人心重重地跳了一下。

　　喬薇繼續伸着僵直的手臂，笑容明豔，“乖孩子，來這裡好不好？”

　　迫于程嘉木的壓力，她更是沒敢說出口。

　　貝貝沖着喬薇甜甜一笑，卻跑向了夏喬。

　　“媽媽，媽媽，你怎麼又丢下我了？”貝貝沒有生氣，隻是有些小害怕，抱着夏喬的腿，小臉蛋蹭着夏喬垂在腿側的手背。

　　貝貝是個小天使，渾身帶着溫暖，吹在她手背上的暖氣更是把夏喬後脊的那片冰涼吹散了。

　　貝貝拉着夏喬的手，還不知道夏喬此時在想什麼，但小孩子就這樣，喜歡炫耀自己擁有的。

　　她用了吃奶的力氣才把夏喬拖動一步，拉到喬薇面前，興高采烈地說，“阿姨，這就是我和你說的，我的媽媽哦。”

　　喬薇垂着的手漸漸收攏，長指甲嵌進了掌心卻不知疼痛。

　　她很想大叫，“我才是你的媽媽，她，不是！”

　　事實上，她也這樣做了，忽然把貝貝從夏喬身邊拉了過來，不顧貝貝的掙紮，狠狠地說，“我當初還真是小看你了。”

　　原來的夏喬可不敢和她搶東西，那個自卑又可憐的夏喬，在她眼裡可真的什麼都不是呢！

　　但是，到底是什麼時候開始覺得夏喬并不是她眼裡那麼簡單呢？

　　或許是程嘉木的注意力始終被這個一團糟的廢柴吸引着，他的情緒因她而改變。

　　而不是那一成不變的溫柔，多面的程嘉木似乎也隻有遇見夏喬以後才會被釋放。

　　貝貝有些害怕，弱弱地喊了聲，“媽媽。”

　　程嘉木先夏喬一步，拉過貝貝的另一隻手腕，”瘋夠了沒？“

　　兩個老人不知所措，三個年輕人一個小孩似乎上演了一場熱鬧非凡的大戲，門口的傭人是斷斷不敢進來的，隻是究竟有多少人躲在門外，誰也不知道。

　　”貝貝，你看清楚，她不是你的媽媽！”喬薇忍不住，吼了句。

　　憑什麼？

　　憑什麼好事都讓夏喬占了去了，就連女兒都是她夏喬的。

　　可她喬薇呢？

　　這樣又算什麼？

　　忽然，貝貝哇地一聲哭了出來，死命掙脫喬薇和程嘉木的手，哭得撕心裂肺，猛地撲向夏喬。

　　“媽媽，你是不是又不要我了？我會乖乖聽話，媽媽别把我送走！”貝貝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蹭在了夏喬褲腿上，哭得讓人揪心。

　　喬薇氣的面色泛白，上前一步，欲把貝貝拉回來，卻被一個陰影擋住。

　　高出她許多的程嘉木擋在她面前，一心一意維護着夏喬。

　　喬薇不解，心裡更是酸痛。

　　“貝貝，你看清楚，我才是你媽媽，我才是！”喬薇原地跺腳，大叫。

　　可程嘉木硬生生把她當了回去，厲聲道，“要發瘋就出去，别在這鬧。”

　　貝貝抱着夏喬，重重啜泣，“嗚嗚”地哭着，也不知道喬薇的話，她聽了多少。

　　又究竟懂了多少。

　　夏喬蹲下身，不忍，可脫口而出的那句媽媽在，不哭，卻又因為喬薇而吞了回去。

　　她撫着貝貝的額頭，親了親她的臉頰，“乖，不哭，我在這，不走。”

　　很僵硬的話，别手别腳的謊言，夏喬心裡對貝貝有了一層愧疚。

　　“媽媽，我困了。”貝貝弱弱說了句。

　　同時，她看了眼程嘉木的方向，“爸爸，我困了。”

　　程嘉木擋去了喬薇的眼睛，回頭，厲眸裡揉了一絲溫柔。

　　“和媽媽回去。”程嘉木繼而又對夏喬說，“把孩子帶回去吧。”

　　他的眼裡一股深意，夏喬讀懂了，面無表情，點頭。

　　貝貝和白雪、程錦鵬道了别，客廳一陣死一般的寂靜。

　　程錦鵬咳嗽了聲，看了二人一眼，”你們的事我不管，但是我不許你們傷害了孩子！“

　　”程伯伯，那是我的孩子，我豈會害他？“喬薇一口一個孩子，臉上都是為貝貝擔心的模樣。

　　程錦鵬沒有說話，喬薇說的事實，他無從反駁。

　　強硬地拉過白雪的手，兩人走上了樓。

　　白雪不依不撓，最後一聲，”你發什麼神經。“消失在了樓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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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會放棄的。”喬薇站在程嘉木面前，淚痕未幹的臉，泛紅的眼圈，都是一股濃濃的倔強。

　　程嘉木咧嘴，令人捉摸不透的笑意泛了出來，“随你。”

　　但孩子，他要定了。

　　如果說，以前他不待見貝貝萬全是因為喬薇的原因，而現在，時間是一塊磨石，磨去了程嘉木對貝貝的抗拒，日益加深的情感已經讓程嘉木完全進入了一位父親的角色。

　　這是一種奇妙的感覺，像是有了一個完整的家。

　　夏喬說過，她或許不能生了。

　　但他想的是，如果他們能有一個屬于自己的孩子那是最完美的，可如若天不遂人願，有了貝貝，他也不遺憾。

　　何況，夏喬早已把貝貝當成了自己的孩子，有誰會忍心把自己的孩子抛棄呢？

　　夏喬的心因為貝貝而柔軟，也因為貝貝的哭聲不再理會喬薇。

　　可貝貝一到房裡，便不哭了，一時間沉悶了下來。

　　貝貝低着頭，床邊的洋娃娃倒在一旁，她也沒心思把玩，揪着手指，鼻尖紅彤彤的。

　　可她就是不說話了。

　　夏喬嗓子有點啞，也不知道說什麼，隻能蹩腳地拿過抽紙，輕輕擦着貝貝眼角。

　　”媽媽，你真的是我的媽媽嗎？“貝貝忽然開口。

　　夏喬的手指一頓，僵硬了，她失笑，”你喜歡媽媽嗎？“

　　果然，他們還是低估了這個孩子，這孩子别看單純，可是心思很深，大抵是從小養成的，總會比常人多疑惑。

　　貝貝重重點頭，”喜歡，當然喜歡！“

　　媽媽長得漂亮，脾氣也好，最最重要的是對她好，她喜歡媽媽，愛媽媽，但卻從未想過媽媽不是她的媽媽。

　　而漂亮阿姨才是。

　　可漂亮阿姨雖然漂亮，但是一點都沒有媽媽的感覺。

　　她不是不喜歡，隻是漂亮阿姨不是媽媽。

　　可是漂亮阿姨卻口口聲聲說她才是媽媽，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為什麼喜歡呢？“夏喬把貝貝放在自己腿上，兩個人一起坐在床上，貝貝抱着夏喬的手，一根一根玩着夏喬的手指。

　　”因為媽媽是媽媽啊！“貝貝仰着臉，疑惑，”那媽媽是嗎？“

　　夏喬嘴角扯出難看的表情，這個問題不知道如何回答。

　　貝貝純真的眼神讓夏喬不忍欺騙，她頓了頓，卻又一陣慌神，吞咽了一下，慢慢說道，“是。”

　　最終，還是欺騙了。

　　貝貝雖然聰明，但是對夏喬的話深信不疑，忽地一下大叫，“我就知道，阿姨是騙人的！她一定是喜歡爸爸！”

　　夏喬失聲笑了起來，“小丫頭懂什麼？”

　　夏喬心裡的苦沒有表現在臉上，不然貝貝一下子就會發現。

　　貝貝滾在床上，打了個呵欠，“電視裡就是這樣演的呀。”

　　電視...夏喬又忘了，貝貝時常跟着華媽媽或是白雪看着無聊的電視劇。

　　”媽媽，我困了。“貝貝大病初愈，容易困，打了個呵欠。

　　夏喬摸摸貝貝的臉，拉高被子讓她躺進去，”睡吧。“

　　”媽媽和爸爸陪我一起睡！“貝貝往一旁挪了一個位置，想讓爸爸媽媽和她一起睡。

　　夏喬不忍拒絕，”我去找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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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客廳裡，氣氛不太好。

　　程嘉木冷冷的讓喬薇很陌生，可他身上的氣息确實喬薇懷念多年。

　　程嘉木撂下最後一句話，轉身。

　　卻不料一雙手穿過了他的手臂間，喬薇貼在他的後心，哭腔頓顯，“嘉木，我想你…我…“

　　這時，”你們在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