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内容開始-->“李哥,昨日輪休的時候聽渾家說,李大嫂生了個大胖小子,真是恭喜啊!”
“周賢弟客氣了,為兄也是昨日輪休回到車隊中,這才知道自己當爹了,哈哈哈!等過幾日再輪休,一定叫賢弟喝酒。”
兩名身穿半身皮甲、背挂弓弩、騎着健馬斥候打扮的男子,一邊巡視一邊閑聊到。
“一定,到時一定去讨杯酒喝。不過李哥,大嫂都要臨盆了,李哥為何要帶大嫂随軍啊,京城距GD何止千裡之遙,一路舟車勞頓還帶着孩子……”周姓男子欲言又止道。
李哥歎息道“為兄也不想,可是這幾年不是大旱就是大澇的,家中兄弟五個,為兄老三,還有兩個弟弟沒有成家,一大家子十來口人隻有五畝地。要不是還有為兄這點俸祿,家裡鍋都揭不開。”
“成了興王親軍,官府也就不管俸祿了,相聚千裡又沒有熟人,俸祿都沒法往家捎,要是再把婆家和娃留在家中,真不知道要怎麼過活。”
“無奈之舉這才咬着牙帶上你嫂子一起随軍,所幸殿下不但出行前給了賞錢,讓為兄能家裡一些貼補,更是安排了随軍的大夫,托殿下的福這才母子平安。”
“說說你吧,怎麼也帶着婆家一起,為兄可是聽說你是你們周家獨苗,不像為兄還有兄弟不用擔心父母。”李姓男子拽了下缰繩掉轉方向,一邊繼續巡視一邊問道。
“嗨!不怕兄長笑話,小弟雖是獨子,但是父母過世好多年了。”
“父親原本是個秀才,小的時候給我定了個娃娃親,就是現在的婆娘,她爹是城中屠戶我們二人還算般配,後來我爹得病死了,家裡的錢全用來治病了。我就隻好借住在嶽丈家。”
“本來都挺好,嶽丈也算照顧,并沒有因此而悔婚。可是不知道是不是殺業太深,嶽丈一連九胎,胎胎都是女兒,去了寺中求教大師,大師隻說他命中無子,也就不敢再生了。”
“從那之後嶽丈可算盯上小弟了,非要我入贅他家,不然就不讓婆娘嫁我,要找個願意入贅的女婿。”
“小弟家中三代單傳,獨根獨苗,要是别的都能答應,可是根不能斷啊。沒辦法隻好帶着婆娘私奔,從那之後他爹就不認她這個女兒了。”
“留在京城也是舉目無親的,我這輩子都不知道有沒有機會再回到京城,所幸就帶着婆娘一起來了。”
“對了,我婆娘也是一人,不如回去的時候問問統領,看看能不能把我婆娘和大嫂分到一個車裡,這樣一來也好相互有個招呼。”周姓男子說道。
“如此,多謝兄弟了!”李哥抱拳道。
周姓男子拍着身上皮甲道“袍澤兄弟,自當生死相托,何況是這等小事,哥哥不要客氣。”
李哥點了點頭道“袍澤之情,兄弟之義,無畏生死,不懼千軍。”
“啊!唔!不要啊!”遠處山丘的方向,隐約的傳來了尖叫和驚呼聲。
“李哥好像有什麼聲音?”周姓男子不敢确定的問道。
李哥面色一沉顯然也聽到了聲響,拽了下缰繩道“走!去看看!”
兩人來到山丘上,趴在丘頂,透過亂石的縫隙望着不遠處,山谷中的一幕。
山谷間約六七百人正亂洋洋的殺做一團,這群人從着裝的就能明顯分成三隊人馬。
被圍在中間的是一群穿着青衣長袍護衛家丁打扮的,正依托着馬車做屏障,拿着手中各式各樣的武器抵抗着,中間還有一群穿着錦衣華服之人,應該是大戶人家和他們的家丁滿打滿算不足兩百人,其中還有不少老弱婦孺。
外圍的兩隊,一隊穿着整齊的镖師服足有三四百人,還有一隊穿的稀奇古怪,什麼衣服都有,但卻兇悍異常,應是響馬流寇之流也有一二百人。
奇怪的是穿着镖師服的和穿着響馬服的居然在聯合在一起,圍攻着中間的家丁和仆人。
“哥哥?莫不是哪來的大戶人家雇了镖局,卻不想镖局和響馬居然一起的?”姓周的小聲喊到,聲音中帶着一種興奮。
李哥沒有回話,面色難看從腰間的包中拿出一隻望遠鏡放在眼前,看了一看面色更加難看,把望遠鏡遞給他道“兄弟,此事未必是功勞啊!”
周姓男子奇怪的接過望遠鏡,貼在眼前向下看去突然不可思議的喊到“這!這是雁翎刀?”
李哥一把拽過望眼鏡插在腰間,催促着他一同往兩人來時的方向疾馳嘴裡面說道“沒錯,這兩撥人手中拿的都是軍制雁翎刀,上面還刻着衛輝府制。”
“如此數量的軍制絕不可能流入響馬和镖局手中,而且這些镖師所列的陣仗整齊劃一不似尋常。”
“這!這!……”周姓男子支吾着說不出話來。
朱由校端坐他的榻上,聽着面前被楊山等人急忙帶來的斥候禀告着他們的所見。
繡春刀、軍制、陣仗整齊、衛輝府制,幾個關鍵詞在朱由校腦中一過,立刻就蹦出來一個詞官匪勾結,但卻又不似普通的官匪勾結。
這絕對非比尋常,軍隊和響馬聯合起來攻打一兩百人的商隊,商隊中還有着不少老弱婦孺。
一兩百人的商隊被殺,絕不是一句響馬,匪患就能遮蓋掉的,軍中,衛輝官府,甚至朝堂之上,一定有着許許多多的牽連,才敢犯下如此驚天大案。
“殿下,此事或是地方衛所和捕快聯合搗毀響馬窩點,我們還是不必理會此事,等路過衛輝府的時候向官府詢問下此事就可。”曲來福編了個他自己都不信的蹩腳借口勸道。作為曾經宮内的老油條,他深知朝堂内外的兇險,一兩百人的大案足以驚陛下親自過問,這可不是朝堂中有一兩個人就能掩蓋住的。
而現今朝堂的官員又哪個不結黨營私?牽涉其中的官員不用多,有三五人就足以連帶起朝中半數官史。
對于一個還沒到達屬地,就得罪朝中半數官員的藩王會面對什麼?他真的不敢想。
徐光啟在一旁聽到曲來福的話,不由皺着眉頭,但卻沒有出來站出來反駁。
朱由校沒理睜眼說瞎話的曲來福,對一旁披着甲胃的楊山問道“楊将軍怎麼看?”
楊山握着拳頭正要上前一步答話,就被身邊的江哲一把拉住搶先回道“殿下,微臣和楊将軍覺得曲總管說的在理,此事我們還是别管了,畢竟護衛殿下的安全要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朱由校仿佛沒聽到江哲的答話,已經盯着楊山,直到楊山面色赤紅,雙拳緊握吱吱作響,卻也沒再站出來。
一時車内靜悄悄的,朱由校知道車内這些人沒有傻子,在這麼明顯的提示面前沒人想不到,到底發生了什麼?甚至這些人想到的更多更遠。
他明白此事的兇險,他也明白明哲保身的道理,可是他和這些人不同,他的志向不是一個明哲保身的太平王爺,他是要繼承帝位,改變帝國命運的穿越者。
如果在自己有能力的時候,放棄眼前這些有着老弱婦孺的兩百子民,那麼有朝一日他或許還會放棄更多的子民,一次兩次,當放棄成了習慣,還談什麼改變王朝命運,拯救天下的黎民蒼生免遭屠戮?
“楊山聽令!”朱由校站起身來吼道。
“在!”楊山單膝跪地大聲回道。
“速帶一千輕騎趕赴山谷,令谷中所有人放下武器,如遇反抗,就地正法!”
“遵命!”楊山說完,不顧江哲的攔阻快步出了車中。
“殿下!收回成命啊,此事非同小可!”曲來福跪在地上喊到。
“不必說了,你所擔心的孤知道,孤也懂。
但我卻不能這樣做,我不能看着黎民慘死眼前,孤是興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