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勳一手握着金杯,一手提着刀,在堂上轉來轉去,焦躁不安,不時的大吼兩聲。
“打,給我打,打死這豎子。”
堂下,兩個衛士按着一個小奴,揮起刀鞘,用刀抽打,“啪啪”聲不絕于耳,小奴用力掙紮,卻掙不脫衛士的控制,哭得涕淚交流,屁股也被打開了花。
“府君饒命,府君饒命啊!”
劉勳不理,看着手中被磕壞的金杯,心疼得直咬牙,每看一次,怨氣就濃三分,連聲喝令将這笨手笨腳的小奴打死。他這兩天脾氣不好,身邊的人都小心翼翼,唯獨這小奴不識趣,居然弄壞了他最心愛的金杯,是可忍,孰不可忍。
“黃猗呢,怎麼還沒來?”劉勳忽然站住,喝了一聲:“他又去哪兒了?”
“府君,黃長史已經來了。”一個衛士小聲說道:“他說府君正在行刑,他不方便看,所以……”
劉勳哼了一聲,擺擺手,示意衛士将快要氣絕的小奴拖出去,這才揚聲道:“黃子美,進來吧,現在可不是講究君子風度的時候,我快吃不上飯啦。”
黃猗站在中庭門外,聽到劉勳的喊聲,無奈地歎了一口氣。他知道劉勳心情不好不是因為小奴弄壞了他的金杯,而是因為戰事不順利。江陵已經快有一個沒有消息傳來,而關中的大軍也一直沒有動靜,三路伐宛的計劃十有八九是落空了,劉勳真正生氣的人是他黃猗。如果黃家不是江夏一等一的大族,如果不是劉勳大軍的糧草現在就靠黃家支撐,他早就翻臉了。
可是黃家的實力再強也養不起一萬大軍,就算劉勳不翻臉,黃家也要翻臉了。從兄黃奎已經派人通知他,從現在開始,黃家不會再提供劉勳一粒糧食。家主黃琬從長安傳來消息,朝廷對孫策的态度是安撫為主,不到萬不得已,皇甫嵩的大軍不會進攻南陽。而黃祖也送回消息,建威将軍周瑜有意與黃家交好,但前提是黃家不能再支持劉勳,否則安陸黃家的好日子就要到頭了。
強敵逼境,外援斷絕,黃猗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可是有一點他非常清楚,他被江夏黃氏當成了棄子,沒用了。朝廷和孫策講和,他和劉勳就成了障礙,江夏黃氏不願意因為他和孫策翻臉,招緻報複。
這一點也不奇怪,世家一向如此。别說是他,就連袁紹都被黃家抛棄了,家主黃琬可是袁紹的支持者,當初袁紹起兵時,身為豫州牧的黃琬功勞不小,又手握重兵,甚至引起了董卓的忌憚,被調入朝廷任職。他敢背叛孫策也是因為如此,希望借機改換門庭,效忠袁紹。
一步踏錯,便是萬丈深淵。要想活命,隻得别尋他法。
黃猗轉身向門内走去,擠出一臉笑容。“府君,為何發雷霆之怒?”
劉勳殺氣騰騰。“子美,你們黃家也是堂堂世家,怎麼說話不算數?說好的糧食呢,已經拖了三天了,我快吃不上飯了。”
“府君,黃家雖然是世家,卻也供不起這麼多人。不瞞你說,家中存糧已經全部送給府君了,現在正派人去長沙采買,需要一點時間,還請府君寬容一二。”
劉勳挑挑眉,臉色緩和了些。“那長安有沒有消息來,這都一個多月了,爬也該爬到武關了吧,怎麼一點動靜也沒有。周瑜攻打江陵,陳紀連一個消息都傳不出來,我擔心他會支撐不住。”
“府君,朝廷倒是出兵了,正在攻擊武關,隻是南陽封鎖了消息,我們還沒收到。周瑜圍江陵,久攻不下,正是疲憊之時,府君如果進逼襄陽,行圍魏求趙之計,他必然撤軍,如此一來,江陵之圍必解。如果再拖延下去,萬一陳紀以為府君視他如棄子,心生怨念,轉而投降周瑜,那就晚了。”
“他敢?”劉勳冷笑道:“那南郡的世家怎麼說,可願助我一臂之力?”
“他們都願意支持府君,已經糾集了數千人,準備了大量的錢糧,就等着府君呢。”
劉勳轉怒為喜,收起戰刀,拍拍黃猗的肩膀。“子美果然是我的肱股啊,既然南郡世家知道順逆,誠意拳拳,那我們就别在安陸耽擱了,立刻起兵吧。”
“喏。”黃猗暗自抹了一把冷汗。事到如今,他也顧不上劉勳了,先想辦法将他調離安陸,免得黃家遭殃。劉勳的死活不重要,黃家的安危才是真正的大事。
劉勳傳令諸将拔營,向襄陽進發,消息剛剛發出,前鋒還沒來得及起程,斥候忽然傳來消息,鄧展部出現在雲夢澤東側,正在趕來,更可怕的是他們看到了鄧濟的戰旗。
劉勳聽完斥候的報告,腿一軟,差點摔倒在地。他看向黃猗,眼神驚恐。黃猗也吓得不輕,後背全是冷汗。鄧濟是陳紀的部下,他出現在鄧展的隊伍中,不是投降了周瑜就是背叛了陳紀,不管怎麼說,陳紀兇多吉少,江陵可能已經被周瑜攻克了。
“消息準确嗎?”黃猗強作鎮靜,厲聲喝道。
“長史,千真萬确,我們為了确認這個消息,一直潛在草叢裡,我還親眼看到了鄧濟和他的部下。他們……他們人數不多,大概隻有三百人,但是都換了裝備,是南陽軍的軍械。”
黃猗還想再問,劉勳急了。“别問了,江陵肯定丢了,周瑜這是要搶攻西陵呢。快走,快走,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黃猗也跟着大罵。“府君,我看不僅是鄧濟降了,隻怕陳紀也降了。我早就勸過府君,陳紀不堪大用,府君卻顧念舊情,不肯撤換他。唉,隻恨我當時未能力谏,緻此大患,以江陵城之堅固,竟然連一個月都沒支持下來,陳紀真是該死。”
劉勳心煩意亂,也跟着大罵陳紀辜負了他。他急急忙忙的重新召集諸将,改變原先的計劃,立刻退回西陵,據城而守。諸将正忙着拔營,大營裡亂糟糟的,到處都是人,在他們收到命令趕來之前,劉勳又收到了一個壞消息:黃忠、李通正從随州方向接近,離安陸還有十五裡,和他們一起的還有綠林山諸盜。
劉勳“撲通”一聲,一屁股坐在地上。過了一會兒,他突然跳了起來,拔刀向外沖去,一邊跑一邊喊:“快,回西陵,回西陵!”
黃猗跟了上去,走了兩步,卻突然醒悟過來,悄悄地放慢腳步,退到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