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從騎士們放聲大笑,有的罵馬超過份,有的為閻行惋惜。同是西涼人,閻行和馬超截然不同,他話不多,為人踏實誠懇。他的夫人韓少英是三将軍孫尚香的親衛将,經常随孫尚香出入中軍大營,和這些侍從騎士都很熟,既有西涼女子的豪爽,又不失世家女的自律,頗得人緣,也為閻行增色不少。
見閻行被馬超搶了先,不少人都為他打抱不平,但孫策卻沒時間考慮這些,他意識到一個非常嚴重的問題。馬超、閻行從東而來,在沖過去卑的陣地後,他們的側面将暴露在麹義的強弩手面前。被千餘強弩手集射,後果不堪設想。
孫策來不及多想,立刻叫過郭武。“子威,你帶幾個人去引導騎兵,千萬不能從麹義的面前經過。”
郭武也反應過來,不敢怠慢,翻身上馬,舉起一面孫策的戰旗,叫了幾個名字,踢馬沖上浮橋,一邊跑一邊大喊:“借光,借光!”正在渡河的武衛營義從聽到馬蹄聲,立刻散在兩邊,中間空出一條僅有一步寬的通道。郭武等人輕馳而過,挂在馬鞍兩側的腳不斷碰到武衛營義從的身體,丁當作響。雖然他們騎術精湛,可是浮橋畢竟不是平地,還是有十幾個義從被他們撞下浮橋,翻身落水。
郭武上了岸,快馬加鞭,飛馳而去。
孫策又擊鼓下令武猛營向前逼,武衛營加速過河,沖擊麹義的陣地。
戰鼓聲一響,對岸的典韋轉頭看向孫策,确認了命令,立刻舉起手中的千軍破,下令追擊,邁開大步,舉着大盾沖在最前面。四百武猛義從齊聲響應,迅速變陣,随着典韋前進。許褚加快腳步,武衛營義從一路小跑,沖上了河岸,大部分義從在岸上列陣,追趕典韋,許褚卻轉過身來,雙手拽緊牽引浮橋的繩索,固定浮橋。他力量驚人,雙足蹬地,身體後傾,兒臂粗的繩索繃直,幾乎将整個浮橋提了起來。
眼看着武衛義從大多登岸,浮橋上有了空間,孫策傳達了最後一道命令,吩咐謝寬盡快率領強弩手們渡河,便踢馬沖下河岸。侍從騎士們緊随其後,馬蹄聲聲,奔馳在浮橋上。有許褚牽引固定,浮橋穩定了很多,即使孫策不如郭武等人騎術精湛,也順利通過了浮橋。
“仲康,随我來。”孫策大喝一聲,踢馬前行。
“喏!”許褚邁開大步,趕到武衛義從的前面,護在孫策等人的右側。他們雖然身穿重甲,又舉着一人高的大盾,腳下卻絲毫不慢,行列整齊如劃,腳步聲、甲葉摩擦聲都像是一個人發出的,威武雄壯,連地面都微微顫抖,不像是數百步卒,卻像是一頭飛奔的巨獸。
聽到這堅實的腳步聲,孫策豪氣滿兇,舉起霸王殺,厲聲大喝:“殺麹義!”
“殺麹義!殺麹義!”八百義從齊聲怒吼,氣勢如虹。即便有數千騎兵在不遠處沖殺,号角聲、戰鼓聲混成一片,也無法掩住他們的怒吼。
麹義又驚又喜。他聽到号角聲,知道去卑遭到偷襲,正在着急,命令強弩手準備掩護接應,突然聽到吼聲,這才發現武猛營發起了進攻,定睛一看,又看到了孫策的戰旗。他略一思索就明白了孫策的用意,不禁哈哈大笑。
孫策為了不讓他用強弩攻擊騎兵的側面,居然主動逼了上來,簡直是愚蠢之極。原來他也有聰明一世,糊塗一時的時候。為了減少這些騎士的傷亡,居然不惜以身犯險,吸引自己的注意力。看來江東缺馬這件事對他的刺激太大了,是他的軟肋。
既然你這麼心疼戰馬,那我就成全你。麹義想着,喝令強弩手調整方向,準備射擊孫策。對他來說,孫策的價值比那千餘騎兵大多了。既然孫策脫離主力,以身犯險,他沒有道理不抓住這個機會。開戰以來,他一直被孫策壓制,現在翻盤的機會來了,豈能放過。
麹義心跳加速,兩眼炯炯有神地盯着遠處的孫策,看着雙方之間那近千步的距離,心裡樂開了花。武猛、武衛是重甲步卒,利于短距離沖擊,卻不利于長距離奔跑,這一千多步的距離會消耗他們不少體力,而自己以逸待勞,正可以迎頭痛擊。再加上強弩的掩護,一陣齊射就能重創孫策。
這簡直是天賜良機。
麹義經驗豐富,一眼就看出了利弊,孫策又何嘗不知。他雖然戰鬥經驗沒有麹義豐富,但他深知細節的重要,不僅經常做戰略推演,也經常做戰術推演,和郭武、馬超等人讨論戰鬥的細枝末節,就像練拳一樣,力争每一個動作都盡可能的準确,發揮最大的效果。
看到麹義戰旗的搖動,聽到戰鼓聲的雷鳴,他知道麹義做好了準備。如果不調整戰術,這八百義從至少有一半要死在麹義的強弩之下。重甲可以應付普通的弓箭,擋住流矢,卻擋不住近距離射擊的強弩,如果遇上破甲箭,殺傷效果會更加驚人。
即使是後來防護效果更好的具裝也不行。
“風雲騎,随我突陣——”孫策大吼着,摘下馬鞍上的鋼制圓盾,護住面門,猛踢戰馬。戰馬一聲長嘶,再次加速,沖向麹義的戰陣,侍從騎士們齊聲大呼,緊緊跟上,雖然隻有十餘人,氣勢卻絲毫不弱。
十幾匹戰馬極速狂奔,四蹄幾乎騰空,踢起塵土,卷起一道狂飚,撲向麹義的戰陣。
麹義皺起了眉頭,有些不明白孫策的用意。脫離主力,隻帶義從沖陣已經夠魯莽了,怎麼他連義從營都不帶了,就帶着十餘騎沖陣?他究竟是逞匹夫之勇還是另有詭計?
麹義一邊想,一邊下令強弩手齊射。
“嗡——”一聲悶響,數百根弓弦震動,弩箭躍出戰陣,撲向孫策等人,瞬息而至。
孫策早有準備,将身體伏在馬背上,幾乎與戰馬合為一體,左手舉着鋼盾,護住馬頭、馬腹,既能遮擋迎面而來的箭雨,又能擋住戰馬的視線,不讓戰馬看到即将刺入它們身體的長矛。他們的動作标準而整齊,連身體前傾的角度都幾乎一緻,就像計算過的一般,正好能護住自己的要害,擋住大部分的弩箭。
“當當當——”數枝弩箭射在鋼盾上,發出炒豆般的脆響。沖在最前面的兩個騎士戰馬被射倒,但騎士卻在戰馬中箭的那一瞬間跳下馬背,同時揮起手中的武器,猛擊戰馬的臀部。
戰馬吃痛,發足狂奔,沖進了麹義的陣地。
“轟!”兩個刀盾手被發狂的戰馬撞飛,手舞足蹈的飛過十幾步,轟然落地,口吐鮮皿。
“殺!”孫策策馬入陣,怒吼一聲,霸王殺一閃,一名迎上來的西涼步卒大吼着迎了上來,手中的戰刀高高舉起,還沒來得及落下,突然覺得身體一輕,握刀的右臂已經被霸王殺砍斷,不翼而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