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凡的軍旅生活很平靜,起初是奉旨前來當軍醫的,可颉利太弱,基本都不敢應戰,唐軍士氣大增,唐軍方面受傷的将士也不多,到現在,林凡也隻不過治愈不到五十個傷員,而且都是小傷,沒有動大手術治内傷。
當然,也有一些當場殒命的将士是救不回來的,縱然林凡在這個世界醫術高明,但也沒有起死回生之術。
由于職業習慣,他按例去各個營帳裡巡視了一圈那些傷員,知道他們基本恢複得差不多後,心中也寬松了一些,他們可以出院了,無需他再多關心,在軍營裡沒有出院一說,隻是交代一些事項,任由他們幹自己的事。
回到營帳的林凡準備睡覺過日,卻沒想到居然會來客人,說是客人是因為他與這位客人不熟悉,他的營帳裡經常都有人進出,不過都是他熟識的人,但眼前這位渾身腥膻味、滿臉胡須的家夥,林凡有些陌生,隻知道他是投奔過來的亡國之将康蘇密。
他一進來就放下手裡的用黃绫子包裹的木盒,朝林凡微微一躬,林凡對于這位裹挾着蕭皇後和元德太子來到唐軍大營的喪家之犬沒有多麼大的感覺,不鄙視也沒什麼好感。
不過大唐的軍人最看不起的就是背主之人,縱然康蘇密背叛的是大唐的敵人,他們也瞧不起,大唐的軍人早就習慣用暴力讓敵人屈服,不屑于陰謀詭計,不屑于背叛之法,所以他們對待康蘇密除了鄙視之外,就再也找不出其它神情了。
林凡不是那些好戰的殺才,對于康蘇密沒有那麼深的鄙視之情,倒是覺得他是一個識時務的聰明人,既然之前的主子沒有什麼前途了,那就另擇他主,聰明人都會這麼做,人・・・天性都是自私的,尤其對待自己的性命更顯得自私,誰會為了義而失去性命呢,不求同年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日死,隻是當時頭腦發熱說出的狂言壯語,真正到了生死攸關之際,他們都會優先選擇自己的性命,而不是要與你一起陪葬。
這種人在唐軍看來有些鄙視,他們是有鄙視的資格,林凡相信他們會做得出來,這些殺才從小所受的教育熏陶,已經深深地讓他的腦子裡存着這種愚蠢的思想。
林凡做不出來,如果大唐現在也接近滅亡,他就會選擇他鄉,帶着一家人,去過自己的逍遙日子,誰會陪你一起死呢,基于朋友道義,最多就是在每年的祭日來到你的墳前祭拜你。
深受後世冷漠都市的影響,他的思想已根深蒂固,不會因為在唐朝過活了幾年快活日子,接觸了那些豪傑,就會改變最初的思想,一個人,思想一旦定勢,是很難改變的,人生觀、道德觀、世界觀都已形成,難道會因為時代的變化而有太大的變化?
“年年怪事有,今年特别多,想不到颉利的親密大将康蘇密居然會來到我的營帳裡,都說無事不登三寶殿,說吧,找我有什麼事?”林凡沒有起身,慵懶地靠在床上,淡淡看了康蘇密一眼,就繼續埋頭看《莊子》,睡前看看書是他的慣例。
康蘇密躬身道:“尊貴的侯爺,康蘇密所來是為求您一件事,這件事困擾我已久,想請你幫忙解惑。”
“哦?”
林凡有些好奇地看了康蘇密一眼,這個投降者能有什麼困惑,心中好奇,但他隻是淡淡地問道:“有什麼疑惑先說吧,如果我真能幫到你什麼,我也不會吝啬不幫你。”
康蘇密面露喜色,興奮地彎腰将剛才提進來的盒子扯開,當黃菱被扯下時,一方晶瑩剔透的方形玉印出現在兩人面前,這個玉印有點缺陷,缺了一角,是用黃金補齊的,金晃晃的與晶瑩剔透的白玉顯然格格不入,有些顯眼,不知這是什麼印,這麼奇怪,這還是林凡第一次遇見這種殘缺的印,莫非這個印很重要,殘缺了還用黃金補齊?
“這是什麼印,怎麼殘缺了?”
“林候,這不是普通印。”
康蘇密微微笑道:“此乃傳國玉玺。”
“玉玺?誰的玉玺?”林凡心中疑惑,放下手中的《莊子》,接過康蘇密遞過來的玉玺左看右看,輕輕撫摸着有一種揉膩的感覺傳來,這塊玉玺做工真精緻啊。
在林凡欣賞玉玺之時,康蘇密沒有立即回答林凡的問題,見他對此玉玺毫無所知,于是就給他講解玉玺的來曆。
“此玉玺來源于春秋戰國時期,當時的楚國人卞和獲得美玉獻給楚文王,雕琢成壁,此壁冬暖夏涼,百步之内蚊蠅不近,乃價值連城的稀世珍寶,後來秦統一中國後,此壁被秦始皇所得。
始皇令人将其雕成玉玺,镌李斯所書“受命于天,既壽永昌“八字,再雕飾五龍圖案,玲珑剔透、巧奪天工,始皇自是愛不釋手,視為神物。再後來漢滅秦後,此壁又落劉邦手中,劉邦将其作為傳國玉玺世代相傳,一直傳了十二代。
直至西漢末年,兩歲的孺子嬰即位,藏玉玺于長樂宮,當時逢王莽篡權,王莽欲脅迫孝元皇太後交出玉玺,太後不從,一怒之下取出玉玺摔在地上,将之摔掉一角。
王莽見玉玺受損,連聲歎息,忙招來能工巧匠修補,那匠人倒也聰明,想出用黃金鑲上缺角的奇招,修補後竟也愈加光彩耀目,遂美其名曰“金鑲玉玺“。”
康蘇密頓了頓又道:“此金鑲玉玺傳到原隋蕭皇後那裡,蕭皇後擔心帶着此玉玺回長安會被誤認為有謀奪之心,就将此玉玺交給我,可我也不敢手握此重要玉玺,我乃亡國之徒,持此玉玺實在不合适,所以想請林候幫忙解決我的這個困惑。”
林凡淡淡笑道:“你說的讓我幫你解疑惑,其實就是想讓我保管這個玉玺吧,你怎麼就覺得我适合持有玉玺?軍營中那麼多人,那麼多大佬偏偏不找,卻來找我,難道・・・你覺得我比較随和好說話?”
康蘇密苦笑道:“相對而言,林候比我适合多了,至于不向其他人幫忙,我想林候也該清楚,他們看不起我,對我如此鄙視又怎會相幫呢。”
林凡長歎一聲,有些無奈,傳國玉玺這鬼東西,隻要是臣子,誰沾上誰倒黴,哪怕你沒有一點觊觎之心,在皇帝的眼裡也永遠是可疑的,弄不好全家的性命就會完蛋,這家夥在軍營裡就是不讨其他大唐将士的好,他們看不起這種背主之人,所以康蘇密隻能去找林凡。
他的主意打得不錯,思路也算得上正确,其實,軍營裡最适合攜帶傳國玉玺的就是林凡。因為他是和皇家關系比較親近的人,這時候不能看功勞,越是功高蓋世的英雄和玉玺沾邊就越是死的快,這絕對是真理,相反的,越不是英雄的和這東西沾邊就沒多少關系了,說不定還會有重獎。
這是一個燙山芋,康蘇密現在想把它交給林凡,隻可惜林凡對這個并沒有多大的興趣,他不敢冒險,雖然李老大待他還不錯,雖然他現在也沒達到功高蓋主的地步,沒有那種可以造反的實力,但擁有這種傳國玉玺,也就意味着存有天子之心,李老大不是一個寬宏大量的人,他可以給你吃,給你爵位,但如果有一個人要與他争位的話,他就會毫不留情的取下你的人頭,還有與你關系親密的家人後代,防止他們來争位,他能對親兄弟下手,沒理由不對一個外來臣子下手。
這險不能冒啊,就算你持有玉玺并将此玉玺送給李老大,也許當時他會很高興這個傳說中的金鑲玉玺落到他的手中,但難保之後他會對你怎麼樣,如果日後你強大了,他就會害怕的多疑,哦,很早以前你就持有傳國玉玺,這是不是很早以前就已經準備要造反了呢,這時候再來一兩個小人,在他面前獻上一句。
“啊,陛下不好啊,此人很早以前就持有傳國玉玺,說明具備天子之資,他這是要和陛下争位啊,看他如今實力如此高就說明了此點,此人再不除就晚了。”
于是,這時候他就會找個借口或者給你定個罪,來吧,滿門抄斬,皇上要給臣子定罪很簡單,制造一些東西陷害你,你不死都難,自古以來還沒有哪位帝王要一位臣子死而無法達到目的的。
林凡将傳國玉玺交還康蘇密:“很抱歉,這個忙我幫不了。”
康蘇密急道:“林候你得幫忙啊,您若不幫,我這條命到了長安也就終結了,我既然背叛了颉利可汗,就是想在大唐能有個安身之所,若最終依然難免一死當時我怎會投降呢,您得幫幫我啊,我還想多活幾年呐・・・・・・”
“明知如此,當初為何還要接下此燙山芋呢。”林凡淡淡說道,他實在不想聽一個大老粗在自己面前哭訴。
“沒辦法啊。”
康蘇密長歎一聲,道:“我将蕭皇後及其孫救出來表示誠意,我已經将他們從苦難中救出,也不忍心再讓他們陷入另一種絕境中啊。”
林凡微笑道:“你是大好人,但我不是,我很惜命,也很惜家人的命,這種事我不會做的・・・你還是另選其主吧。”
康蘇密面露苦色:“可我已經找不到誰可以幫這個忙了。”
林凡沉默一會,似乎想到了什麼,眼中忽然亮着光:“其實你大可不必找誰幫忙,這傳國玉玺從哪裡來你就讓它回哪裡去。”
康蘇密苦着一張臉道:“如今蕭皇後及其孫已回長安,我又怎可把這玉玺還給她呢・・・・・・”
他忽然眼睛一亮,喜道:“莫非林候的意思是讓我回到長安後将此物還給蕭皇後?如此・・・嘿嘿,似乎也行得通啊。”
林凡搖搖頭無奈道:“你怎麼不想想,如果到了長安你把傳國玉玺給蕭皇後,你覺得她還會接受嗎,她既然把這燙山芋交給你,就是絕對不會要回來了,你給她,她會認?她就是害怕因為自身身份特殊身懷傳國玉玺而遭受皇上的猜疑才把它扔給你,你現在仍回去,我敢保證她不僅不會接受,或許還會向皇上告發你持有玉玺的不忠之心,到時・・・你隻會死得更快,一個剛投降之人就有不軌之心,皇上甯可殺錯也不肯放過一個。”
康蘇密面露焦急之色,急道:“那可怎麼辦,我不适合帶着回長安,我還想多活幾年啊・・・・・・”
林凡擺擺手,康蘇密就停止了哭訴,他淡淡道:“此傳國玉玺由白玉與黃金組成,這兩物都來自大自然,它們既然是從大自然而來,那就讓它們回歸大自然,這是它們最好的歸宿。”
“對啊。”
康蘇密高興的一拍大腿,興奮道:“這傳國玉玺原本就是那楚國人撿來的一塊美玉所制成,那補缺的黃金也是從金礦中挖出・・・林候你真是聰穎過人,居然會想出這麼一個辦法,哈哈,我會找個無人的地方将此物埋了,既然這是害人物,那就讓它歸于自然吧。”
“林候真是太感謝您了,請受我一拜,此恩・・・日後定當雙倍回報!”
林凡笑了笑并不把這話當一回事,康蘇密離去後他隻有微微歎息一聲,這麼好的東西從此埋沒人間當真可惜啊,奈何它生錯了地方,生于皇家中,本就是不祥之物,非帝王之人得之都想棄之。
“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小人亦有所為,亦有所不為。然君子之所為者,乃天降之大任也,小人之所為者,唯己利是圖耳。君子受命于天,成大事于己,任重而道遠,小人遇患而避之,無所得而不作,碌碌之無為矣。故君子者,擔當也,臨危而受命,攬責于己身,弗卻而诿之,必有大成。”
孔子的這種思想很适合現在的林凡,他不認為自己是君子,也不是小人,他隻是一個普通人,愛自己,也愛家人,所以,他今日所為乃不為之所,無關君子還是小人,他做不了成大事的君子,也做不到貪生怕死的小人,他・・・隻不過愛家而已。(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