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林沒我想到,有一天他會出現幸福的煩惱。
随着俘虜越來越多,并且有向高層發展的趨勢,他的工作重心也從地面,轉向了地下,也可以很好的證明一點,那就是,戰争馬上就要結束了。
事實上的情況也正是這樣的。
時間已經來到了宣和三年正月,不知不覺這場仗已經打了四個月之久了,戰士們沒能在家過年,都顯得很失落,這是中國的傳統節日,即便是宋朝人,也很注重過年團圓的事情,所以臨近年根,雙方協定休戰,等過了年再開始打就行了。
吳熙當然同意了,童貫沒有辦法,韓世忠部遇到了前所未有的抵抗,本來很孱弱的敵人,變得勇猛無比,他被擋在距離清溪縣四十裡的小鎮上不得寸進。
他也仔細想過了,不是軍士們戰鬥力不行,而是因為過年的原因,兩方面的人都有消極怠工的情緒出現。
淮陽軍這邊也出現了類似的問題,于是雙方很默契的停止了進攻,然後開始過年。
其實過年也沒有什麼,大家隻是需要一個儀式而已,無非是消耗錢糧,喝酒喝到自然睡,然後一覺睡到自然醒而已。
他們的要求其實很低,戰事開始将近一年了,每天都提醒吊膽的過日子,真的希望能過兩天平靜的日子。
以前是因為奸佞當道,生活過得不安生,起來起義,其實就是為了把生活過安生而已。
可是很悲哀的發現,自己還沒有那個實力和朝廷抗衡,改變一下自己的生活。
所以隻有硬着頭皮繼續上了,反正都成了反革命,停是停不下來了。
所以,現在有這麼好的機會可以肆無忌憚的宣洩,每個人自然不肯放過,就連平時不喝酒的人,這個時候都喝的爛醉如泥,不省人事。
将主倒是一個清醒的,但是他發現,他面對這種情況是束手無策的,所以,當韓世忠的軍隊出現在他面前的時候,他一點兒都不驚訝,甚至連反抗的意思都沒有,就被戴上枷鎖帶走了。
劉子山遇到的情況個韓世忠基本相似,做法和手段都是相同的,那是因為他們在同意休休戰的時候,拿出了臨行前吳熙遞過來的紙條,然後鄙視的豎起了中指之後,義無反顧的選擇了同意。
他們也都知道,不能再過多的消耗士兵了,大宋朝的敵人太多,也都很兇悍,綜合國力并不厲害的情況下,保存現有實力,是個不錯的選擇。
于是歙州和清溪輕松的在年夜被拿下。
方臘軍均表示服氣,不再抗辯,等待朝廷的處置。
而方臘事前得到了風聲,裹挾着大批金銀細軟以及龐大的後宮,直接談逃到了距離清溪縣不遠的幫源山上,山上有個洞,叫幫源洞,裡面别有洞天,是一處藏人的好地方。
方臘還以為自己藏的很安全,二十萬大軍嚴正以待,他要讓那幫不講信用的家夥嘗嘗失信的後果,就算是死,也要讓宋王朝付出點代價才成。
四大元帥已經全部被捕,跟在他身邊的,現在隻剩下他的家小以及方天定,方七佛和在德清逃脫的龐萬春。
吳熙和童貫饒有興緻的打馬來到幫源山對面的山上,俯視着漫山遍野的叛軍守着一個小小的洞口,笑盈盈的談話。
“吳老弟,還真有你的,要是回去之後,那些士大夫們知道你是用這種方法取得勝利之後,你知道他們會用什麼樣的語言來攻擊麼?”
童貫這幾天從他對吳熙的稱謂上就能看的出來,對吳熙越來越喜歡了。
從剛開始的吳将軍,到之後的小兄弟,再到現在的吳老弟,每一次稱呼的轉變,都昭示着他對吳熙的親近。
“他們總不會在朝會上當着聖上的面脫了他的臭鞋抽我的臉吧?”
吳熙從自稱小子,到現在用‘我’的稱謂和童貫對話,這是一種身份上的遞增,而且,童貫也潛意識裡承認了這種轉變,那麼,吳熙的戰略應該是成功的。
就算回到東京有不利于吳熙的事情發生,童貫是堅定的站在吳熙這一邊的。
這就是一種政治投資,看似吳熙舍棄了這麼大的功勞,但是,換來的是全家的平安,已經一個很穩定的政治盟友,這就是一種勝利,而且是吳熙現階段急需要的東西。
大家各取所需,何樂而不為呢?
“你還真說對了,有一次蔡京的兒子蔡攸做錯了事情,被天覺先生的芴闆打的滿嘴都是皿,也沒人敢上前卻說,就連蔡大人自己也靜靜的站着,沒說一句話。”
童貫說的笑出聲,提起朝堂瑣事,他的心情很好。
“可惜啊,天覺先生正在長安做客,還機緣巧合的做了我的老師,就算是挨打,我也隻能去長安領教了,可是現在老一輩隐去,不知道還有沒有像天覺先生這樣正氣的人來抽小子耳光的人了。”
這是吳熙的感歎,也是大宋朝的頑疾,弊端。
童貫不明白吳熙的想法,隻是覺得這小子就是欠抽,沒人抽他還自己去找抽,對于這方面的意見,他不敢苟同。
“你看看對面山上的人,密密麻麻的像是蝼蟻,但全都是一條條鮮活的生命,待會兒二狗子就要去勸降了,司馬林也自告奮勇的前途做說客,你看看,功利面前沒有人有多少抵抗力的。
要是他們沒有成功的話,一場惡戰是少不了了,消耗的都是宋朝的綜合國力,小子的心是沉痛的,我們還有更為強悍的敵人需要對付,真不想看到我們自相殘殺的局面,所以你看小子這一路走來,能不打仗,就盡量用和平的方式解決。
不要說殺一個朱勔了,要是能和平解決方臘的起義事件,殺再多禍害百姓的權臣都是必要的,因為下層的民衆的才是撐起整個大宋的基石。
所以,别看朝堂上的那些大佬叫嚣的有多厲害,聖上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麼,所以,直到現在都沒有聖旨降下,反倒還給了我一個長安縣男的爵位。
這就是肯定,這就是信任的開始,隻有君臣之間開始有了默契,那麼宋朝的又一次繁榮馬上就會來臨。”
吳熙見童貫不說話,望着對面号稱二十萬的軍兵,有些感概,一不小心,說多了。
童貫經過這幾天的相處,知道吳熙是個什麼樣的人了,對他能說出這樣的話,也不驚訝,因為誅殺朱勔這件事情,他也不是很贊成,因為他也是利益集團裡面的人,當初還派了趙霆來說情,沒想到人家根本就沒給自己面子,直接就把朱勔斬殺在了蘇州城下,安撫了蘇州的老百姓。
這件事情做的其實沒什麼說的,一方面,安撫了老百姓的情緒,也把方臘起兵造反的由頭給堵了回去,這樣他還是要和朝廷作對的話,就有點說不過去了,就連他煽動起來的那些百姓,也都偷偷的跑了,因為他們看到了方臘其實就是自己想要做皇帝,才找了個由頭。
這種得不到下層民衆支持的起義注定是要失敗的,不相信方臘會看不清楚,如果他繼續躲在那個山洞裡不出來的話,這二十萬起義軍恐怕就沒有多少活命的機會了。
不管曆史上的結局是怎麼樣的,至少現在是吳熙領兵來攻打他,配備了更為先進武器的宋兵,戰鬥力已經不可同日而語就憑他們這幾個人是不夠火藥彈這個魔鬼吞噬的。
“吳兄弟啊,慈不掌兵,義不掌财,你還小,要适應才好,你不殺他,他就要殺你啊,這是一個寡情的時代,收起你的仁慈吧,戰場上不需要你的仁慈,要不是你攔着,老夫直接就把兵派上去了,這會兒我們應該高高興興的班師回朝才是,現在倒好,還要做出姿态招降?你也不看看你給韓将軍出的什麼昏招?還悲天憫人的惺惺作态,讓老夫跟着你站在這裡吹冷風,不知道老夫年紀大了麼?”
看似罵人的話,其實是朋友之間的數落更多一些,這麼說來,其實童貫這個人本身并不壞。
“童大人,小子隻不過是一個承節郎,臨危受命,指揮使加身,誠惶誠恐,您貴為樞密使,身份尊貴,小子本不該越俎代庖,橫加阻攔,這是小子的問題,幸好童大人心兇豁達,可以容忍小子的胡作非為,小子感激不盡。
隻能說我出山之後遇到的都是好人,還沒有為難我的人出現,不代表沒有,那麼到時候還希望童大人能利用您的權威,讓小子度過難關才是啊。”
童貫斜着眼睛看着吳熙,好像今天才認識他似的,這個人控制欲望極強,但是,頭腦冷靜的讓他可怕,自己認識他不知道是福是禍。
“放心好了,戰場上的友誼來的不容易,都是過命的交情,所以去的更不容易,因為冥冥之中有一種東西牽絆着你,用句不好聽的話說,就是綁在一根繩子上的螞蚱,一損俱損,一榮俱榮,這點老夫還是能明白的。”“那就多謝童大人了。”
就在這時,童貫遠遠的看見二狗子護着司馬林一路往回撤,走的很急,像是想盡快逃回自家本陣得罪意思。
童貫眯着眼睛說道:“看來人家不領你的情,準備開戰吧,老夫一刻都不想待在這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