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家的茶具終于做出來了,三原縣的瓷窯是在重重壓力之下才燒制而成的。
已經燒了三窯了,要是這一次還燒不成,那麼隻好拿根繩子挂在樹上一了百了算了。
吳家在三原縣開瓷窯的時候,他是誇下了海口,誰知道人家擯棄了傳統的手工業燒制技巧,完全按照一個圖紙,必須要燒的盡善盡美。
把話說的大了,現在要後退,看來是不可能的了。
吳家的那個監工聽說是山上下來的強盜,兇神惡煞的樣子,實在可怕。
但是給工錢的時候,那笑臉絕對能甜死人,要是自己的手藝沒能達到自己誇下的海口那麼好,闆牙手裡的那把砍刀絕對會毫不猶豫的砍下來。
好在是成功了,一個茶壺,一個茶碗,八個小杯,配上金絲楠木的茶桌,老孟笑嘻嘻的坐在茶桌前,按照吳熙交給他的方法,試了一遍。
果然不同凡響。
就是茶葉的質量有些差,下次商隊路過閩南的時候,一定要帶回來一些茶葉的原品種,家主說了,要自己制造茶葉,然後銷售。
這樣的話,就形成了一套标準的商業體系,從茶具到茶葉一條龍服務,全部包圓了。
那些上流士大夫麼哪裡能憋得住新工藝的沖擊,沒幾天就會擯棄原有的工藝,把目光轉向新型的茶具市場。
下午的時候,老孟就把這套茶具送到了崔家的府上,教會了他們使用的方法之後,得到了十貫的賞錢,然後美滋滋的退了出來。
原本天覺先生也有一套的,但是,隻能等到批量生産之後了。
崔世才望着這套茶具的做工,連連搖頭,這就是一個妖孽啊。
這就打破了宋人原有的飲茶的習慣,大碗鬥茶的曆史恐怕要結束了。
“小子說話就是算話,瓷器還有些燙手,就給老頭子送來了,你安的什麼心。”
崔世才知道吳熙就站在身後等着誇獎呢,要是不說點什麼,這小子要吃人了。
“小子看您老人家看的仔細,就沒敢打擾,剛好營裡休沐,就過來看看,沒想到老孟他們的動作這麼快,這才一個月,就有成品出現了。”
吳熙彎腰施禮之後,很不要臉的說道。
“就你小子能行,誰說營裡一個月就要休沐一次的,雖然老夫多年不問軍事,但是,軍營裡的事情還是知道的。”
吳熙幹笑了兩聲,說道:“剛剛得罪了人,怕牽連到家人,回來瞅一眼就走,你是不知道天覺先生的脾氣,要是這麼大的事情不親自去說,小的害怕挨打,他的戒尺又薄又硬,打小子的屁股剛好。”
崔世才笑的停不下來的,他覺得這小子就是一個孝順的,這麼隐晦的表達孝順,他還是頭一次聽到。
“算是一個孝順的人,不過老夫想問你,你是不是覺得我家的寶貝孫女和你很相配啊?”
這話問的就有問題,什麼叫他覺得,本來就是啊,明擺的事情,讓他這麼一問還真不好回答了。
“如果您說的是妙彤的話,小子覺得那就應該是我媳婦才對。”
吳熙說的不比不亢,這樣正式的事情回答起來必須要讓人家看到你的決心,稍微有一些動搖,這件事情恐怕就要黃了。
“何以見得啊?王公貴族多如牛毛,你為什麼覺得老夫就一定會答應呢?再說了,老夫這個孫女是個天選之子,是注定了的祭品,否則那就是大不敬的罪名,難道你就不擔心嗎?”
這就是故意挑刺呢,考驗的就是吳熙堅定的信念。
“小子剛才還和那個道士打了一架,就是要把我媳婦從那些賊人手裡奪回來,這樣的決心難道還不夠麼?”
“那麼人家說妙彤是個石女,你是怎麼看的?”
問題一個接着一個,吳熙呵呵一笑,回答的很從容。
“這就是誅心的罪過啊,統治階級為了鞏固自己的地位,憑空捏造了天神的事實,是用來迷惑大衆的。
那麼依附于上的就是道家學派的誕生,為了達到不可告人的目的,編瞎話的本事越來越精湛了。
可是這個世道就是這樣的,你說的越是玄乎,反倒有很多人就相信了。”
崔世才喝了一口仆人泡好的茶,啧啧的贊歎。
“難道說這些誅心話,就一點兒都沒有腐蝕到你?”
“小子就是那冥頑不靈的木頭,對于這些事情從來都不相信,就算是有其事,那也是人為搞的鬼,和人本身沒有任何的關系。”
崔世才眯起了眼睛,似乎在想事情。
猛然睜開眼睛,說道:“天知道你小子打的什麼鬼主意,不過你的話還是有幾分可信度的。”
吳熙對于這些頑固的老頭子很頭疼,是不是隻要上了年紀,心裡的疙瘩就會越聚越多,怎麼都解不開呢?
“說句不好聽的話,老爺子家裡是該整頓一下了,保不齊這些人裡,就會有一些不安分守己的人,偷偷的在衆人的飯食裡做些手腳,那麼不能生孩子的事情就會在家裡蔓延。
小子看過了,老爺子家裡的人丁也不單薄,怎麼看着後代裡就那麼寥寥幾人。
要說偶爾一個發生這些事情,還能說的過去,集體生不下小孩,這就有些奇怪了。
巧合的事情越是巧合,那麼就不是巧合了。”
“你什麼意思?”
老頭子有些發怒了,為了自己的屁股不遭殃,還是跑比較好。
果然這話問完,老頭子拿起身邊的藤條就要抽上來。
吳熙跳着腳就跑的遠遠的。
自己的目的已經達到了,至于他怎麼做就不是自己的事了。
老頭子心裡的憤怒沒有發洩出去,喊過糜爛成風的小兒子,藤條就抽在身上,撕心裂肺的叫喊聲傳入吳熙的耳朵,鑽在心裡,一陣陣肉疼。
還好不是抽在自己的身上,要不然這幾天就不要再起床了。
老頭子幾十年的怒火發出來不是輕易的就能壓下去的,要是剛好那些臭道士不長眼的上門來叨擾,吳熙不敢想那些臭道士能讨得了好處。
小兒子蜷縮在角落裡說什麼都不肯出來,渾身抖得像秋風裡的落葉。
見打不着兒子,厲聲換過管家,讓他帶着人在家裡開始排查奸細,并且讓自己的大兒子放下手頭的事情,趕緊回家。
老頭子的憤怒被激了出來,吳熙的目的就達到了,他害怕這些人很久沒有見過大陣仗,一會兒那些道人打上門來,沒有個好應對的。
就算是實力不濟,自己救援起來也不至于那麼困難。
回到家裡,青陽道士,智心和尚,還有蝴蝶很友好的在研究着茶具,在裡面倒上酒,喝的風生水起。
酒是老孟剛剛釀造好的,由于大宋不準私人販賣酒,買的都是官家釀造的酒,于是這麼好的酒隻能在自己家裡享用。
“就是一些山野粗人,這麼高雅的事情,讓你們這麼一摻和,什麼都變了味道。”
吳熙就看不慣青陽那張賴皮連,要不是看在他和那些道觀的裡的道士不是一類人,早就讓人拿着棍攆出去了。
“知道你看我們不順眼,三教九流而已,能讨口飯吃就很不容易了。
這次道家做的實在有些過分了,但是皇家的狗腿子哪一件事不是有理的?
你是個明白人,和皇家做對,就沒有後顧之憂麼?”
青陽和皇家的關系走的比較近,知道裡面的那些勾當,但是也擔心吳熙這麼鬧下去,對自己的前途沒有一點兒好處。
能耐人多了去了,也不在乎失去一個小小的都虞候。
“這是小子的志向而已,一直以為你們密法司是皇城司之外天子的另外一個秘密機構,是比較了解皇帝的,現在看來,也隻是些皮毛。”
吳熙在茶桌上翻開一個茶杯,也在裡面倒了一些酒,湊上去聞了聞,思緒一下子就回到了二十一世紀。
這才叫酒麼,宋人喝馬尿喝了那麼多年,也該有新品種問世了,這件事情結束之後就去問問皇帝,他們家的酒這麼好,為什麼就不能賣?
闵了一小口,那穿腸的毒藥劃過喉嚨,瞬間整個人都變的清明了。
“小子家裡的酒還是不錯的,從來都沒有喝過,這是什麼新品種?”
青陽見說不過吳熙,就變着方法來逃避,畢竟這件事情和他們道家是有聯系的,雖然自己隻能算是半個出家人,但是心理面的淵源還是有的。
“知道你繞不開心裡的結,索性就沒有通知你,喝完這頓酒,有多遠就滾多遠,到時候看你兩不相幫,會寒了心的。
說實在的,我在這個世界的朋友不多,你們算是交到心裡的朋友,雖然各有目的,但是看的出來都沒有惡意。
這就很好,大家把話說的很開,彼此之間沒有隔閡間隙,這是多麼美妙的畫面。
那些見了面就知道打着哈哈,心裡給你使勁的這些人,吳某人趁早就和他斷了聯系。”
和尚笑的不能自抑了。
蝴蝶扶了一把,總算是沒有跌倒。
“這小子就會說些誅心的話,總共才見了兩會,就成了交心的朋友,不知道的還以為這年頭朋友廉價的幾句話就能睡在一個被窩裡互訴衷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