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是起的最晚的那個人,其他三個人集體失蹤了。
房間打掃的很幹淨,就像沒有住過人似的,問過老孟,他也不知道這幾個人什麼時候走的。
走了就走吧,這裡就是他們新的集結點而已,遲早還是會回來的。
周侗老前輩練完了功,紅光滿面的,身體感覺又有些精進。
“少和那些不三不四的人來往。”
氣沖沖的說過這句話之後,就去了後院,沒頭沒腦。
崔家下了駕帖,下午在家裡辦了一個杏圓會,長安城的老古董都會來參加,務必請他到場。
他們這樣做很不講道理,昨天才見過本人,今天就迫不及待的要一些老古董來檢驗未來女婿的成色,這也太急了一些吧。
想想也能說的通,被人家冠上了石女的标志,想來很難嫁的出去,好不容易等到一個願意娶的,不抓緊點時間,怕是又要溜走了。
崔家的老祖宗深喑夜長夢多的道理,如果經過檢驗之後,人品沒有太大的問題的話,就準備把孫女嫁過去了。
他做出這麼大的排場,明顯在告訴所有的人,他對那些鬼神啊什麼的根本就不在乎,能不能生養,試過才知道,一個毛都沒長齊的黃毛丫頭能看出什麼來。
更何況吳熙明天就要去軍營報道,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來一趟,要是就這麼拖着,八成是沒希望了。
“你要好好謝謝那個要把她當成祭品的道士才成,把這麼好姑娘給你留到了現在,人家這是在檢驗你,放下你的高傲,好好表現才好。”
蝴蝶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了吳熙的身後,手裡捧着一套剛縫制好的長衫,放在了桌子上。
“你怎麼像個鬼一樣,走路不帶聲響,還以為揭開了你的身份,不辭而别了呢,你剛才說我要感謝那個牛鼻子?我現在恨不得剝其皮,食其肉才減心頭之恨呢,好好的一個姑娘,給禍害成什麼樣子了。”
吳熙說的咬牙切齒。
“我不會走的,至少在你趕我走之前,我會一直住下去。”
“那就好,等着本公子得勝歸來。”
二次登門顯得熟門熟路,天覺先生已在門外等候,吳熙趕緊上前見禮,讓一個七十多歲的老人等候,心裡很過意不去。
“你還真是一個心大的,人家眼巴巴的考究你,你卻姗姗來遲考驗别人的耐心,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
張商英白了吳熙一眼,恨鐵不成鋼的說道。
“主角不會是小子吧,聽說是老一輩的填詞大會,小子也在邀請之列,就怕關中的學子不服氣啊。”
這話說的自己都有些臉紅。
“這就是個由頭,多半是要這些老頭子考究一下你的品相,學問好的人,多半人品也不會很差。”
這就有些無厘頭了,通常情況下都不是這樣的,讀書人比較執拗,思想轉彎的比較少,要是他們家都是按照這标準來選女婿的話,那畫風吳熙都不敢想。
崔妙彤在家裡排行老二,和他爹一樣,老大家裡的也是一個女兒,去年已經遠嫁成都府的世家,還有一個小的,也是個女子,他們家現在沒有兒子來繼承爵位,老頭子一大把年紀了還舍不得閉上眼睛,恐怕和這件事情是有關系的。
坊間的傳言也不是純粹的空穴來風,根據他們家的實際情況散步一點謠言,其實是很容易的事情。
“老師終究還是不放心呐,知道你是為小子好,先生崇尚佛教,佛儒論辯驚豔學術界,這是不争的事實,對于無神論小子我還是堅持自己的立場,什麼天神發怒非要和崔家的女子交合才行,高家的不行麼?李家的不行麼?
純粹就是政治因素,保不齊這還是東京的那位看上了人家的小妮子,或者說下面的人想要獻媚,才想出來這麼一個損人的注意。
好,不是沒人敢娶了麼?小子我就娶給他們看,将來生一堆娃娃坐着花車遊街,看他們還能說什麼?”
“還是年輕啊,義氣的厲害,不過和老頭子對脾氣,好了,我們進去吧,不要讓主人家等的太久了,上次因為他們家的大孫女出嫁,還被訓斥了,現在都記着仇呢。”
後院被改成了臨時聚會的場所,月亮門還沒有到,就聽見了裡面伶人的彈唱聲,唱的正是吳熙做的《摸魚兒》。
唱的人長的美,曲子更美,隻是寫詞的人有些臉紅。
大廳裡做滿了文人士子,都是一些上了年紀的,端着酒杯打着哈哈給崔世才敬酒。
崔世才喝了不少,臉色微紅,經不住客人的盛情,一杯一杯的喝着。
旁邊的老仆想要阻止,崔世才老臉一橫,老仆馬上就偃旗息鼓了。
都一大把年紀了,還能這樣逍遙幾回?今生有酒今生醉,莫教來世空流淚。
張商英的出現在大廳内引起了一陣小小的騷動,畢竟是前任宰相,就算現在和他們的學術有些沖突,前宰相頭銜的影響力還是有的。
老頭子盛情難卻喝了兩杯之後,後面的酒全部都由吳熙代勞,吳熙喝涼水似的來者不拒。
這就增加了印象分,場面的活計做的不錯。
老一輩們坐着,小一輩們隻好站在身後,萬一老頭子們有個三長兩短的,方便及時救助。
一個把胡子一大把的老頭搖着頭說道:“伶人正在演奏的這首詞做的很不錯,關中狼煙遍地,出個才子很不容易,這首《摸魚兒》很應景,唱的人美,作詞的人不愧是個才子。”
天覺先生摸了一把胡子,喝了一口酒算是自罰,然後抱拳很歉意的說道:“黃口小兒大言不慚,讓諸位取笑了,适逢其會罷了,諸位就放過他吧。”
“天覺先生難得為弟子遮羞,這就奇怪了,明明是好詞,為何要藏拙啊?”
另一個年紀稍微小一點的老頭子不懷好意的說道,文人間就是這樣,總是覺得自己比别人高一頭,尤其是被一個小兒超越,心裡很不服氣。
這個問題很顯然是沖着天覺先生去的。
這時,吳熙撩着衣衫的下擺,走出來抱拳說道:“其實小子擅長的是格物一道,對于詩詞僅僅是喜歡罷了,偶有靈感做了一首不成氣候的詩詞,被妓子們傳唱,小子誠惶誠恐,在諸位面前獻醜了。”
“已經很了不起了,李後主也不過爾爾,你小子能媲美他,也算是乘人之美,沒有失去本心就已經難能可貴了,天覺先生的純善你學了不少,這樣意境深遠的曲子能被妓子們傳唱,也是雅事一件,諸位,飲勝。”
崔世才才是個最大的色狼,看來年輕的時候這些事沒少幹才是。
吳熙笑呵呵的就退回到了天覺先生的身後,看上去得到了贊譽,心情很好。
天覺先生摸着胡子欣慰的瞅了他一眼,心裡美滋滋的無法用語言形容。
躲在簾子後面的小妹和一些丫環,直勾勾的看着吳熙,叽叽喳喳的說着悄悄話,不時的指指點點。
吳熙察覺到是人家在看未來的姐夫,舉手投足之間更為莊重。
崔妙彤正在和一棵桃樹較勁,因為這棵桃樹擋住了他看吳熙的視線。
擋住了挪一挪就好,她偏不,也是一個執拗的人,吳熙大概還不知道這大小姐的脾氣,不知道過門之後能不能消受美人恩。
“姐姐,你看見那個公子了麼?聽爺爺說,這場晚宴就是為了考究他才準備的,你看他怎麼樣啊?”
小妹嘻嘻哈哈的一副人畜無害的表情說道。
崔妙彤自然被這個調皮的小妹說的臉色微紅,給自己找夫君這麼大的場面,爺爺盡心了。
“姐姐知道他是個好人,外界的謠言也有所耳聞,光憑這一點他還敢來,就說明他是一個可以依仗的人,他要是敢娶的話,我就敢嫁。”
說了話之後,一擰身,似乎有淚水飚了出來。
小妹見惹哭了姐姐,不好意思的搓着手。
正好小嬸子過來看見,說了幾句小妹,心疼的摟住了崔妙彤的肩膀。
“天見可憐,這些年你受盡了委屈,嬸子看在眼裡,卻幫不上什麼忙,現在好了,你有了歸宿,一大家子人總算是放下了心,也給那些不懷好意的惡人狠狠的扇了一記耳光。
彤兒,你要記住,我們是世家,該有的姿态必須要有,别人說什麼我們管不了,也沒有那個功夫去管,都是一些趨炎附勢的殺才。
他們越是這樣,你就越要活出個人樣兒來給他們瞧瞧,不管以後遇到什麼樣的委屈,你的男人會給你出頭的。
嬸子算是看出來了,你的這個夫君就不是個一般人,你受盡的所有罪過他會幫你讨回來的。”
崔妙彤附身在小嬸子的身上哭的稀裡嘩啦,算是給自己的過去一個交代,給新生活一個美好的向往。
花園裡的人已經定了終身,花廳裡的人還在為了佛儒争執不下,吳熙搖着頭看着這些老迂腐沒了心情,擡頭看向花園,那雙含情脈脈的眼睛正在水汪汪的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