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5
回到京都,有許多事情要辦,織田信長是肯定要見一見的,同僚們那邊,也不能怠慢了,而留守坂本的家臣們也必須要去慰問一下。
至于别的什麼七大姑八大姨之類的,我也不好讓他們太難看,于是能應付的就全部應付過去了。
停留了七八天之後,我終于和織田信澄,蒲生氏鄉踏上了前往三河的道路。
三河這個地方,我從來沒來過,而且從經度的角度上來講,我去過的,全日本最“東”的地方,也僅僅隻是加賀國而已。
大概還是因為這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的緣故,在臨行前後,我們三個人的動靜都很難說能有多大。
我們所走的路線比較簡單,從京都到近江,再從近江轉道濃尾平原,然後再往南走,便可以進入東海道的三河國了。
自從織田信長平定近江之後,這條路線上,就再沒有發生過任何的戰亂,完全成了一條康莊大道,道路兩旁屋宅林立,商家門前百貨琳琅,路人服飾及表情都潔淨清閑。
蒲生氏鄉感概良多:“我記得還很小的時候,這南近江根本就沒有太平可言,守護這裡的六角家,隻顧着魚肉百姓,哪裡管百姓的生死安危,他們對下層豪族之間的争鬥也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那時候,每隔幾天,就能在路上找到幾具屍體。。。。。。”
“所以啊,”織田信澄道:“這天下不統一是不行的,必須有一個像主公那樣的強人來管才行啊,隻有這樣,那些宵小之徒才不敢作亂鄉裡,為霸一方。”
隻有我在一邊沉默不言。
“明智殿下,你也說兩句話吧。”
“呵呵,”我幹笑了兩聲,還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與他們不一樣,我對于給織田信長歌功頌德沒有絲毫的興趣,倒是眼前熙熙攘攘的人群吸引了我。
前世看過的《天與地》裡有這麼一段話:人命像雜草般韌性極強,屢遭強權肆虐,依舊不失活力。隻要持續短暫的小康狀态,立刻就冒出綠芽,繁茂一片。
看來還真是如此。
我們一路上走得并不算慢,但即便如此,遠在三河的德川家康,還是三番五次地派人來催。
要擱在平時,我們三個肯定不會太高興,畢竟被人催促,總歸會讓人心煩意亂。
不過将心比心的想想看,貌似真正該心煩的,還不是我們,而是那隻老烏龜(其實人家今年還不到四十,還很年輕的)。
說實話,我的大腦也有些亂。
曆史上關于德川信康是否真的意圖謀反,也沒有一個準确的定論,即便是在德川幕府建立之後,這依舊是一起“無頭公案”,幕府也隻是用一種溫惋惜的口吻在描述這件事情,卻沒有絲毫為德川信康平反的舉動。
所以德川信康是否真的有不軌之心,我也無從得知。
算了,也不用再多想了,還是先走一步算一步吧。
等到我們到達三河岡崎城的時候,已經是第三天的中午了。
德川家康正在那裡等着呢。
岡崎城雖然是德川家的“龍興寶地”,卻并不是什麼太上檔次的地方,不要說是岐阜城,二條城了,我甚至覺得,就連細川家的勝龍寺城都要比這座城要寬闊宏偉。
天正六年(1578年)的七月二十二日,為了迎接我們三位“欽差”,德川家康在離開了濱松城,在岡崎城中舉行了一場的盛大能樂表演,場面極為壯觀和奢華,連我們三個從京都來的“闊佬”,也不盡面面相觑,瞠目結舌。
事後,織田信澄私底下對我們兩個人說:“真沒想到德川家這幫鄉巴佬,竟然如此有品位,看來一定是受到了主公的影響。”
德川家康當然是為了讓“貴客們”好好享受一番。
“三位如果喜歡的話,接下每一天,就都将這樣的表演,來作為我們德川家的一份小小的禮物。”
晚餐吃得也很豪華,食材之豐富,味道之精細,對于僻居東海的德川家而言,确實不容易。
“德川家康公不必客氣,”借這個空檔,我們三個人終于有機會開口說話了,“中務的事情,我們一定會秉公處理的,絕對不會因私忘公,毀壞主公與您兩家之好的。”
“那可就拜托三位了。”雖然還不到四十歲,但我感覺得出,他如今的模樣,已經比六十歲的人還要蒼老憔悴。
晚宴結束之後,我們三個人并沒有回去休息,而是聚在了德川家康為蒲生氏鄉安排的房間裡。
第一個開口的是織田信澄,他道:“你們兩個說說看,這個德川信康,真的想謀反嗎?”
蒲生氏鄉攤攤手道:“這個誰曉得,至少也得等我們見了德川信康才知道啊。”
織田信澄笑道:“蒲生大人你這話說得還真是古怪,難道見了德川信康,人家就會老老實實的把真相告訴你?”
面對織田信澄的挖苦,蒲生氏鄉卻是不以為意。
“我隻是打個比方而已,即便見了德川信康,他肯定也隻會說些對自己有利的話,”蒲生氏鄉緩緩道:“不過呢,十句假話裡,總會有那麼兩三句是真話,所以明天‘提審’他,務必要投入十二萬分的注意力。”
“嗯,到底是蒲生大人,确實比我想得要周到,”織田信澄點了點頭,又看了看一邊的我,“明智大人,你就沒有什麼要說的嗎?”
我一直沉默不語,隻是在聽他們兩個人的話。
“你們把我要說的話都已經說光了,”看到有人跟我說話,我連忙道,“我還能說些什麼呢?”
織田信澄感到有些奇怪,“明智大人,從來到岡崎到現在,你好像一直都是很沉默的樣子,除非别人跟你說話,否則你是不會輕易開口的,怎麼了,有什麼心事嗎?”
“呵呵,織田大人你觀察的還真仔細,”我聳聳肩道:“這幾天一直都沒睡好,所以有些沒精神。”
織田信澄恍然大悟道:“原來如此啊,不過聽你這麼一說,我也有點困了,嗯,不管那麼多了,我也得好好睡個覺才行,這兩天騎馬累死了。。。。。。蒲生大人,打擾了,我們先告辭了。”
“嗯,不送。”
其實,我的沉默,與身體疲憊沒有絲毫的關系,而我的大腦,自打進入岡崎城之後,就一直沒有停止運轉。
我努力回想前世看曆史書時,所記載的整件事情的過程。
曆史上。原來織田信長曾把自己的二女德姬嫁于德川家康的長男德川信康,但夫婦二人并不和睦,尤其是德姬與德川信康的生母,也是德川家康的正室、今川義元的侄女築山夫人勢同水火。
德姬回安土城省親的時候,哭泣着向織田信長訴說築山夫人待她如何刻薄,并捕風捉影地報告說築山夫人與甲斐武田氏暗中有所往來。
織田信長派人調查此事,得到的彙報是:築山夫人果然暗通武田氏,準備逼德川家康退位,而讓嗣子德川信康繼承德川家。
當然,我一直沒有搞清楚的是,作為地主的德川家康都沒有查出個所以然來,你織田信長是怎麼得到真相的?
無疑,如果謠言為真,并且叛亂确實發生了,織田信長最牢固的盟友德川氏将會倒向武田氏一側,從此東線再無甯日。得報的織田信長大為惱怒,寫信給德川家康,要他賜死膽敢悖逆謀叛的築山夫人和德川信康。
德川信康的脾氣也有問題。
他為人高傲暴躁,許多家臣都對他抱持着極大的反感,尤其是石川數正與酒井忠世這樣的老臣。
織田信長也正是聽取了這些德川氏家臣的意見(一般認為是酒井進讒),才決定要賜德川信康一死。然而這些家臣雖然不滿德川信康的脾性,卻并沒有要廢黜他或者殺死他的意思。
且說織田信長的書信送到岡崎城,德川家康禍從天降,不禁瞠目結舌。他急忙回信分辯說:“築山之事,我所不知,但小兒德川信康一定不會參與謀逆,還請大人收回成命。”
這時候,織田信長他那冷酷無情的一面,再一次顯露了出來。
即便是他的女婿,他的回答也是如此的冰冷:“若殺其母,怎能再期望其子的忠誠?隻要築山夫人罪狀确實,則母子同罪,不可寬貸。不必挂慮小女,請盡快動手吧。”
在經過反複思想鬥争後,德川家康為了保住和織田家的盟約,從而維護家族的安康,被迫含淚殺死築山夫人,并逼德川信康自殺。
對于這一惡性事件,後世衆說紛纭,有人認為築山夫人确實暗通武田氏,有人認為那不過是武田勝賴為了分化瓦解德川家而行使的反間之計,但大多數學者都認為德川信康并未參與此事。
還有一種說法,認為織田信長是看到德川信康忠勇敢戰,強過自己的繼承人織田信忠,為了未參與此事。
還有一種說法,認為織田信長是看到德川信康忠勇敢戰,強過自己的繼承人織田信忠,為了怕自己死後信忠的天下霸者之位被德川信康所篡奪,這才趁此機會誅殺了德川信康。
呵呵,最後那一種說法根本就不可信啊,如果統領天下二十多國的織田信長,連這點器量都沒有,那他也就沒資格在做天下人了。
不管怎樣,明天見了德川信康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