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雲峰存有點撥王導的意圖,希望他能汲取些有用的東西獲取感悟,退出政治紛争,逍遙于山水之間,以尋得人生的大自在,而不是與自已為敵。
通過這段時間的接觸,雲峰認為王導存有野心毫無置疑,但他與王敦還有所不同,王導行事溫和,擅于調和矛盾,在朝庭中更多的起着和稀泥的作用,從這一點上來看,倒是與後世的李鴻章頗為相似,李鴻章曾自嘲為裱糊匠,專門修補大清朝這扇破爛的窗戶。
至于葛洪,這個人什麼時候把煉丹爐砸了,什麼時候就是得道的那一刻到來,正如竺道潛,認賭服輸幹脆利落,在放下名利的同時,也抛去了心頭的枷鎖。
正暗暗思索着,一個平和的聲音響了起來:“斷山,為師yù上你宅邸盤桓幾rì,你意下如何?可會妨礙到你?”
雲峰轉頭一看,卻見荀灌娘眼神清澈,明亮睿智,顯然已尋得了真意,不禁心裡詫異,連忙施禮道:“弟子恭喜老師,老師大駕光臨,弟子能承歡:盡孝于膝前,唯有心生歡喜。”
縱使荀灌娘斷去了七情六yù,聽了這話仍是禁不住一陣惡寒,也太過份太惡心了,自已有那麼老嗎?和靈芸站一起恐怕更像兩姊妹吧?其實,她倒是願意把雲峰當作弟弟來看待,畢竟年齡擺在那兒,隻是沒法宣諸于口罷了。
“嗤!“庚文君也是泛起了雞皮疙瘩。不屑的輕笑道:“将軍您這話可真莫名其妙啊。師尊坐在這兒連動都沒動又何來之喜?讨好師尊也用不着這個樣子吧?”
荀灌娘頓時臉一沉,不悅道:“文君你還有沒有禮貌了?有這麼說話的嗎?快向你師姊夫道歉!”
“哦”庚文君小舌頭一吐,不情不願道:“文君心直口快,将軍您可莫要計較,文君再恭喜将軍收獲豐厚,大發橫财。”聽起來挺别扭的,倒是與背書差不多。
荀灌娘為之氣結,這是個道歉的樣子嗎?可她也清楚這個弟子缺心眼,隻得無奈的向雲峰投了個歉意的眼神。
雲峰也不以為意,指向竺道潛離去的方向。微微笑道:“庚小娘子有所不知,真正收獲豐厚的,是竺道人而不是本将!”
“哼!”庚文君小鼻子一皺,一臉鬼才信你的表情。
雲峰搖了搖頭。和沒開竅的人有什麼好講的?無意中目光一掃,卻發現了已被他忽略的袁耽,這個人仿佛身上長有無數虱子,一副坐立不安的模樣。
“哎呀!”雲峰一拍腦袋:“失禮,真是失禮,光顧着說話,倒是冷落了彥道,呵呵還望勿怪。”
袁耽連忙站起來,向邊上指了指,提醒道:“将軍。顧淳已把所輸錢财送來,全在....那邊。”
雲峰這才想了起來,也難怪,千斤黃金與瓦官寺的海量财富沒有可比xìng,他早就抛到了腦後。隻見坐席邊緣兩輛大車并停在一起,每車裝載千斤黃金,當即笑道:“袁彥道,本将答應過與你一人一半,自是不會食言。”接着轉頭吩咐道:“去兩個人,幫着袁兄弟把五百金送往府邸。”
“遵命!”兩名親衛向車輛走去。
袁耽喜上眉梢。施禮道:“我袁彥道也不說什麼了,他rì将軍若有差遣,自是義不容辭,告辭!”說着,興沖沖的跑向了車駕。所有人都能看的出來。袁耽倒不是為了那五百斤金子歡喜,而是有了賭本。又可以放手大賭特賭了。
袁耽走了之後,王羲之夫婦與謝尚也告辭回返,雲峰一行人亦是離開廣場,向着府邸緩緩而行,與竺道潛的辯論也算暫時拉下了帷幕。當然了,竺道潛應會再度尋來,那個時候就該雲峰頭痛了,緣生xìng空太逆天了!
回到府邸不久,天空漸漸轉為yīn沉,漫天的鉛雲有如蓋子般一層層越積越厚,很快就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百姓們都說這是老天爺在哭泣,由于佛門受到重創心有不忍而流下的眼淚。
這個傳言被上街買菜的親衛們帶了回來,雲峰無言以對,他又能說什麼呢?不過是一次冷空氣南下所帶來的雨水而已,隻能說,建康百姓的想象力真的挺豐富的。
江南的冬雨細密綿長,第二天早上當雲峰醒來時依然在滴滴答答的下着,低頭看了看如小鳥依人般睡的正酣的宋袆,雲峰小心的向外抽取胳膊,他得早點起來,今天還有事要辦。
迷迷糊糊中,宋袆似是有所覺察,反而如同樹袋熊般緊緊纏住了雲峰,顯得既可愛又誘人。
雲峰憐愛的拍了拍她:“袆兒,你多睡會兒罷,你怕冷,也别起那麼早了。”
宋袆閉着眼睛搖了搖頭:“雲郎,師母這兩天也在,貪睡總是不大好,妾多穿點也沒關系。”
雲峰微笑道:“說的也是,那就快些起罷。”說完,拽過衣物,由内到外開始給宋袆穿了起來,又幫她盤上發髻,二人分别洗漱之後,雙雙向着飯走去。
剛一進來,衆女不由得瞪大了眼珠子,就連荀灌娘都現出了詫異之sè,如同發現新大陸一般,庚文君好奇道:“咦,将軍?您怎麼穿成這樣?莫非轉了xìng子準備當個平民百姓?”
原來,以前雲峰都是白sè儒衫,頭紮綸巾,倒也顯得飄逸不群,然而今天他卻換上了一身百姓裝束,身着灰sè土布袍服,挂着兩當,頭戴黑漆細紗籠冠,腳上穿着具有南方特sè的木屐,乍一看的确挺不習慣的,給人一種不倫不類的感覺。
雲峰先給荀灌娘行了禮,然後神秘兮兮的說道:“庚小娘子,不該問的事情不要問,知道嗎?”
張靈芸接過來沒好氣道:“好了,你就知道欺侮文君,你這是打算上哪去?”
雲峰呵呵笑道:“為夫前兩年安排了幾名親衛在建康,今天準備去看一看他們。”
頓時,庚文君表情誇張之極:“好啊!将軍您可真行啊,竟然在京城布有細作!”
荀灌娘狠狠一眼瞪道:“文君,别亂說!也不許和你兄長提起,否則為師定不輕饒!你師姊夫這是信任你才當面說出,知道嗎?别整天沒心沒肺的!”
庚文君當即噤若寒蟬,不敢出聲,顯得委屈之極。
雲峰則暗喜,其實他完全可以敷衍過去,隻是覺得有必要試探下荀灌娘的立場,如今可以初步判斷出荀灌娘應該是站在他這一方,假如再透過荀灌娘影響到荀菘......
張靈芸勸道:“師尊也别怪文君了,文君就這樣子,她喜歡和雲郎擡扛,可輕重還是有數的。”接着又轉向雲峰問道:“雲郎,就你自已嗎?要不要讓绮貞也換了衣服陪你一起去?”
雲峰暗暗一想,覺得倒也不錯,于是點點頭道:“也好,咱們先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