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玠身上還穿着尚未換下的麒麟服,外頭罩着玄色的大氅。他翻窗而入,動作熟稔又迅速,悄無聲息的放下了窗扇,便輕手輕腳的往謝璇床榻邊走來。
謝璇此時已經換了寝衣,下意識的将那紅瓷瓶往被窩裡一塞,随即趴在枕頭上裝睡。
韓玠的腳步已經近了,他掀開床帳,靜靜的站在榻邊。
謝璇努力的憋着,一動不動,好半天才聽見他低低笑了一聲,“别裝了,我聽得出來。”随即察覺床榻陷了下去,應當是他坐在了旁邊。
謝璇翻身坐起來,因為新做的寝衣嚴實,便隻扯了被子将自己圍住,“剛下值吧,深更半夜的怎麼來了?”
“新年的第一天,想先看到你。”韓玠在夜風裡行得久了,指尖有些冰涼,撫過她溫熱的臉蛋時,一時沒忍住,就将謝璇攬進了懷裡。
謝璇被他突兀的動作攪得有點發懵,想要逃出去的時候,卻被韓玠緊緊的箍住了,“璇璇,讓我抱抱。”他的下颚抵在她的額頭,聲音裡是罕見的疲憊,“今晚很累很累,哪兒都不想去,隻想抱着你。”
謝璇掙紮了兩下,無果,隻好悶悶的問道:“是有什麼事麼?”
韓玠卻沒有做聲,隻是将抱着她的手臂收緊,哪怕隔着一層錦被,也能感受到其中的力道。她有些詫異,知道最近韓玠碰到了很多麻煩,她無力幫着化解,隻好乖乖貼在他懷裡,安靜下來的時候,甚至能聽到他急促的心跳。
好半晌,韓玠才道:“宮裡要變天了,我心裡很亂。今晚我留在這裡好不好?”
這個要求可就有些唐突了,謝璇低低的“啊”了一聲,連忙搖頭,“不行的!”前世的那些鮮活記憶尚且在眼前,那時颠鸾倒鳳耳鬓厮磨的場景,也曾在偶爾的夢裡閃現。那是二十歲少婦的記憶,加諸十三歲少女的身上,畢竟有些突兀,暗裡想來委實叫人尴尬。
哪怕謝璇已經打定了主意嫁給韓玠,有些線依舊是不能逾越的。
何況,她還隻有十三歲。
韓玠未料她拒絕得如此幹脆,低頭一瞧,看到謝璇臉上绯紅的顔色時蓦然明白過來,心底失笑。她是想到哪裡去了,就算他憋了十幾年,翹首盼着此生與她洞房的時刻,卻也不至于急切至此吧?十三歲的姑娘,身子還沒長開呢,他哪裡舍得?
可這些他不能明說,否則反而會叫她更加羞窘。
韓玠隻能默默的認下這個罪名,隔着錦被拍了拍她的背,“我什麼都不做,就在旁邊看着你睡。要是有出格的舉動,哪怕隻是親你一下,明兒就叫你砍了手。”
這倒是有點狠了,謝璇微微詫異,擡起頭來,借着昏暗的燭光看他,“宮裡的事情,很麻煩麼?”
韓玠點了點頭。
身世的陰差陽錯被證實,越王這半年所謀劃的事情呼之欲出,他現在心裡極亂,哪怕盡力鎮定,也還是會忍不住胡思亂想。青衣衛在皇城下的住處、靖甯侯府的書房、甚至空蕩無人的街巷,每一處都叫他無法鎮定。也隻有在她的身邊,那一顆劇烈跳動的心髒才會稍稍安定。
他隻消看着她,就能明白自己所求的事,才可以更加清晰的理順思緒。
謝璇安安靜靜的看了半晌,能夠輕易分辨出韓玠極力鎮定之下的心煩意亂。她知道他的性子,既然不肯跟她說,那便是跟她說了會适得其反的,于是也不探問,重新鑽到韓玠的懷裡,“要說到做到。”
韓玠果然說到做到,安安靜靜的抱着她,心跳漸漸趨于平靜。
而謝璇緊貼在他的兇膛,隔着兩世的分隔,終于找回了那份心安。他的心跳熟悉而沉穩,像是那許多個相擁而眠的深夜,隻要他在身邊,就仿佛沒有任何事情刻意害怕。
安心的重溫,熨帖的依靠,謝璇漸漸入睡,呼吸綿長。
帳外的蠟燭燃燒到了盡頭,蠟淚層層的堆積着,随着最後的掙紮,微弱的火焰熄滅,複歸黑暗。
今夜無月,屋子裡暗沉沉的,韓玠換了個姿勢,依舊将謝璇抱在懷裡,隻是讓她睡得更舒服一些。
思緒在迅速翻滾,他低頭偷偷親了親她的臉蛋。
多想帶着她離開這座風雲翻滾的京城,就像是晉王一樣,抛開所有的束縛累贅,不再理會所有的起伏跌宕,安安穩穩的閑度餘生。
可是,那不過是不切實際的瞎想。
他是靖甯侯府的二公子,或許有一天還會背上皇子的身份,她是恒國公府的六姑娘,兩個人都有父母兄弟、姐妹朋友。他即便是為她跋涉回到從前,可又怎能斷然割舍父母之恩,兄妹之誼?
而謝璇對于謝珺和謝澹的感情,或許會比對他還深。若放任越王登上帝位,屆時謝府傾塌、許家敗落,謝珺和謝澹從此流離甚至喪命的時候,他們又怎能安然?
哪怕是晉王,若非被逼入絕境,也不會選擇假死逃遁。
所有的逃避都無濟于事,他隻能迎難而上。如同陰雲遮蔽天空,哪怕到了天涯海角也躲不開陰沉,唯有舉刀破天,方能叫陽光傾瀉而下。
而那滿目的荊棘坎坷,都是他必須要走的路。
韓玠低頭,再度親了親她的臉頰,一直做到五更天的時候,才幫她鋪好被子,讓她好生睡覺。手指伸到錦被下面,觸到一粒粒的豆子,他詫異的撿起來,湊近了才發現那是幾粒相思豆。
循着豆子摸索,輕易找到了那枚瓷瓶。
韓玠笑了笑,将紅豆重新裝回瓷瓶裡面,端端正正的放在謝璇的枕邊。
明天早上她醒來後看到這個,會是什麼反應呢?
應當是懊惱又羞窘的吧。
韓玠俯身,在她唇上輕輕一吻,便又悄悄的翻窗而出。
*
除夕夜太華殿的事情并沒有立時洩露出來。初一那天謝璇跟着去城裡的大相國寺進了香,次日謝珺和徐少留夫婦帶着已經滿月的孩子來府裡,叫謝璇稀罕了大半天。
謝珺是十一月裡生的,比産婆推算的早了半個月,好在她身子已調養得極好,并沒出什麼岔子,折騰了幾個時辰之後,生了個小少爺。
當下慶國公府就樂壞了,許老夫人派人遞了信兒過來報喜,謝老夫人和隋氏還專門去看過。隻可惜那陣子謝璇身子抱恙,沒能同去,翹首企盼了好多天,如今見到襁褓裡吐着奶水的奶娃娃,一顆心簡直要化了。
她前世懷胎将近九個月,曾不止一次的想象過生出胎兒的模樣。那個遺憾留在前世無法彌補,此時見到謝珺的孩子,滿心裡都是歡喜,“融兒長得像姐姐!長大了必定是個美男子!”她和謝澹一左一右的趴在嬰兒旁邊,小聲議論。
謝澹也覺得新奇,小心翼翼的将手指遞到許融小小的手心裡,便被嬰兒緊緊的攥住了。
奶娘就在旁邊伺候着,見狀笑道:“少爺知道這是舅舅呢,抓住了就不肯放。”
“那我呢?知道我是她小姨麼?”謝璇好奇,輕輕将指頭遞過去,也被同樣攥住了。
姐弟倆今年都已經十三了,卻在奶娃娃跟前跟着變成了娃娃,謝澹指着許融的眼睫毛,“他的睫毛好長,姐姐,比你的還長。”
“那是啊,這可是大姐姐的寶貝,哪兒都好看!”謝璇愛不釋手。
謝珺陪着老夫人說了半天的話,過來瞧見這對雙胞胎姐弟圍在奶娃娃跟前,有些出神。
似乎已經是很久很久以前的記憶了,那時候的她還隻是個懵懂的隻會撒嬌的小姑娘,看着搖籃裡幾乎一模一樣的弟弟和妹妹,覺得很好奇。可是很快她就不好奇了,因為陶氏決然的離開。
她那時候還不懂得父母之間發生了什麼,隻知道母親不要她了,連那兩個小小的奶娃娃也不要了。
那對長相酷似的孩子卻像是什麼都不明白,每日裡如常的在奶娘懷裡吃奶,吃完了就比着吐奶泡泡,小胳膊小腿蹬幾下,便開始莫名其妙的笑。笑着笑着,就又睡着了。
彼時的謝珺也是這樣趴在他們的搖籃跟前,眼睛裡垂着淚花,在看到他們傻笑的時候,也破涕為笑。
這一對雙胞胎姐弟,曾是她在那段日子裡唯一的陪伴啊。
如今他們竟然都長這麼大了,也會圍在搖籃跟前,滿臉好奇,聲音溫柔的逗她的孩子。
等到謝璇出閣生子的時候,許融也該有四五歲了吧,那個時候,他就能像當年的自己一樣,同樣好奇又溫柔的逗弄謝璇的孩子。
心裡有一種溫柔在蔓延,暖和而柔韌,将曾經積聚隐藏在心底的傷痛抹去。謝珺已漸漸能明白當年陶氏的選擇,雖然母女的感情早已不在,她卻忽然覺得感激,為陶氏給予她生命,讓她有機會剩下這個柔軟又可愛的孩子;也為陶氏生下了謝璇和謝澹,讓她即使被母親抛棄,也不是孤身一人。
*
從初三起便是各家輪着請酒。
京城裡世家豪貴關系錯綜,自有與宮中來往的門路,就算當日太華殿裡的消息被封了口,旁的事情卻是藏不住的——譬如皇後在除夕之後便病情加重,不見任何人;譬如各宮有臉面的娘娘原本會在年節裡賞各樣東西出來,今年卻大多靜悄悄的沒動靜;譬如宮禁忽然嚴了許多,幾位親王長公主們今年格外低調,不願意赴宴飲酒,而太子和越王也是各自沉默,謝絕賓客。
這種種迹象,無疑表明宮裡正在有大事發生。
而有心人也在推波助瀾,慢慢的放出流言。
原先還是有限幾家在私底下流傳的消息漸漸的上了台面,飲宴中你來我往,互相猜度之間,種種猜測紛纭而生。
到了初五那日,天氣格外明媚。
臘月裡的能将人凍僵的寒冷似乎是被春天的第一縷風給吹跑了,自正月初一到現在,連着五日天氣晴好,日頭挂在天上越來越暖和。走在路上,叫人渾身暖洋洋的,甚至覺得連夾襖都穿不住了。
謝璇一大早就梳洗完畢,跟着隋氏往靖甯候府去。
今日是靖甯侯府請酒,因韓遂和韓瑜年底時回京過年,一年裡回府的時間就那麼幾天,親友故交幾乎都湊在這幾日來往,請酒的時候便是賓客盈門。
謝璇跟着隋氏到達的時候,外頭已停了不少車馬,家仆迎着她們進去,裡頭已聚了許多人。院裡擺着十幾盆矮松,正有幾個貴女在賞玩,隋氏因遇到相熟之人,停下來招呼,謝璇瞧着矮松有趣,過去瞧了兩眼,恰好聽到角落裡兩人在竊竊私語——
“……我聽說三公主如今都不肯出來見人了!”
“不會真的像傳言那般吧?三公主如果不是甯妃娘娘親生的,那還能是哪來的?”
“這誰知道呢,不是有傳聞說是被調包的麼?”
“别瞎說了,這種話你也敢信!那可是宮裡的娘娘,換個人哪就那麼容易了。”另一位姑娘隻将這當作是玩笑話,竊竊的笑了出來。
謝璇心裡詫異,往角落裡瞧的時候被一株雪松攔住了視線,隻能看到一段月華錦,上頭的花樣是極新的,不似京中綢緞鋪能買到的料子,倒像是宮裡賞出來的。想來說話的那兩位也該是與宮裡沾親帶故的人。
正想挪過去呢,就見隋氏已經不知何時到了她的身旁,“走吧璇璇,先去韓夫人那裡。”
“她們說的,是真的麼?”謝璇稍稍擡頭。
隋氏避開她的目光,聲音裡少見的帶了嚴厲,“這種事不該是咱們打聽的。”
謝璇“唔”了一聲,心裡隐約明白過來。宮裡若有了事,婉貴妃必定會拐着彎兒把話傳出來,想必是事關重大,謝老夫人才會不許孩子們知道,免得不防時說漏嘴,招出禍端。
不由想起除夕那夜韓玠的異常表現,謝璇就有些心不在焉。
宴席設在寬敞的暖廳裡,韓夫人招呼着各位貴婦,韓瑜之妻小田氏和韓釆衣則招呼衆位女兒家。這一群莺莺燕燕聚在一起,無可避免的說起今年時新的衣裳刺繡,首飾脂粉,其中就有人提起臘月時異軍凸起的霞衣閣。
霞衣閣正是謝璇那兩處成衣坊的名字。
因為溫百草時間有限,今年隻出了三十套衣裳,其中二十五套是由溫百草提出想法,選定材質後由其他繡娘操刀裁剪繡成。另外五套則是由溫百草獨力完成,其裁剪刺繡無不精緻獨特,價格也頗高昂。
謝璇不動聲色的聽了一陣,一位姑娘說這霞衣閣名不見經傳,要價卻如此高昂,實在狂妄。也有人說那衣裳确實獨出心裁,值得那價錢。個人審美不同,說辭自然也有差異,謝璇将種種評點都記在了心裡。
晌午宴散,許多人還要趕着赴下一家,便早早的告辭離去。
待得姑娘們走得差不多了,便由小田氏招呼着大家,韓采衣卻拉着謝璇和唐婉容往後園裡走,“我哥新養了個小東西,帶你們去開開眼。”她笑得神秘兮兮,倒是叫人好奇,偷偷摸摸的鑽到韓玠的書房裡,韓采衣關好了門扇,指着門口的狹長瓷缸,“你們瞧那是什麼!”
瓷缸裡注滿了清水,底下放着許多鵝卵石子,裡頭竟趴着一直五寸大小的烏龜。
謝璇一見,忍不住笑出聲來,“玉玠哥哥怎麼養了隻烏龜!”
“我也不知道啊。”韓采衣也是笑個不止,“想不到是不是?見過養魚養貓養狗的,卻從沒見過養烏龜的!這東西做啥都慢,有時候逗了半天都沒反應,也不知道哥哥怎麼會想到養這個。”
“龜是四靈之一,跟鶴一樣能拿來祝壽,也許表哥養這個是有用處呢。”唐婉容覺得以韓玠那玉面羅刹的名聲,不大可能養烏龜來怡情,說不定是準備着将來送給什麼人。
韓采衣搖了搖頭,“我也這麼猜過,後來問他,他說是自己養着玩的。”
謝璇也是忍俊不禁,“他倒是興緻獨特,居然想到跟烏龜玩。”
三個人正叽叽喳喳說的高興,毫無防備的,書房門忽然被推開了。等三人驚愕回頭,就見韓玠負手站在那裡,面無表情的瞧着他們。
今日他要同韓瑜一同招待前來赴宴的男客們,是以穿了家常的團花暗紋錦袍,頭發以玉冠束起,依稀恢複了當年懶洋洋韓二公子的模樣。不過畢竟是在青衣衛呆了兩年,渾身練就的冷厲氣質卻不是那玉簪所能化解的,謝璇覺得,或許給他做個金屬所制的發簪會更适合。
韓采衣原本還拿着支細長的竹簽逗弄那隻慢吞吞不肯動彈的烏龜,見了是韓玠,連忙觸到沸湯一樣丢在旁邊,“二哥……你怎麼……來了?”
韓玠沒說話,隻是挑了挑眉,似乎是在反問——這是他的書房,他為什麼不能來?
韓采衣讀懂了這反诘,便幹巴巴的笑了笑,“你不是和爹還有大哥在外院麼……”她在府裡的時候做慣了壞事,這時候已經打算往外溜了,一面朝謝璇和唐婉容使眼色,一面慢慢的往門口挪,“是璇璇和婉容聽說你養了烏龜很好奇,我才帶過來瞧的。二哥你,你别生氣啊。”
韓玠依舊沒說話,站在那裡紋絲不動。
韓采衣緊貼着牆壁往外溜,吐着舌頭做了個鬼臉,“我們就隻是看看烏龜,沒做别的!”到得門口,便如蒙大赦,“快走快走!”
後頭唐婉容和謝璇連忙跟上,快到門口的時候,韓玠卻忽然伸手,拉住了謝璇的胳膊,“等等,有個東西給你。”見前面唐婉容詫異的回頭瞧過來,就又續道:“上回答應給澹兒,他沒來,你帶回去。”
他今日必定是喝了不少酒,掌心滾燙。
謝璇的腳步已經頓住,見韓采衣已經拉着唐婉容跑了,正好她也有疑惑想跟韓玠請教,便轉過身去,也是一本正經的,“是什麼東西,回頭我一定交到澹兒手裡。”
“過來這邊。”韓玠握着她的手臂,走到書房跟前。
初春的天氣已然和暖起來,晌午的時候更是暖風微醺,絕無涼意。
書房的門依舊洞開,韓玠順手将窗戶掀起來,斜坐在窗邊的高腳圈椅上,修長的腿舒展,是個放松的姿勢。
謝璇也不客氣,坐在對面的墊了厚厚蒲團的檀木方椅裡,“玉玠哥哥有事說?”
“難道不是你有事要問我?”韓玠眸色微微泛紅,大抵是酒意所緻,說話卻是很清晰的,“放心,坐在這裡,外頭的動靜我便能了如指掌,有話隻管問。”
謝璇往椅子裡挪了挪,“你怎麼知道我有話問。”
“全寫在臉上了。”韓玠唇角挑起,“否則剛才也早就跑了。”
……謝璇摸了摸臉。拼觀察入微的功夫,她着實是不如韓玠的,便也不再别扭,“這些天外面有些傳言,是關于三公主的,那是真的麼?”
“是真的。”
“真的?”謝璇一驚,“她當真不是甯妃的女兒麼?怎麼可能。”
“當年有人偷龍轉鳳。”韓玠在經曆了四天的調整之後,已然理清了思緒,不複初聞此訊時的心神激蕩,便十分平靜的将當晚的事情講了一遍,甚至還不忘給謝璇倒一杯茶。
謝璇聽得下巴都快掉下來了,“怎麼會這麼巧?那皇後娘娘前陣子生病,就是發現了莫藍消失,怕莫藍把這件事抖露出來?”
“想來應當如是。”
這消息實在叫人震驚,謝璇緩了好半天才慢慢的理順了思緒。當年的甯妃盛寵無雙,母家又有先帝禦賜的玉牌,頗得聖心,彼時的太子已經九歲,庸碌的資質怕是已有端倪,皇後會忌憚甯妃誕下皇子,繼而動手腳,這事不算太意外。關鍵是——
“她都已經殺了那個皇子,何不将莫藍也一并殺了?就算不殺,也應當好生留在身邊,叫她不能背叛。偏偏又将莫藍扔在冷宮之中,明顯是個禍根!”
“這就是皇後的愚鈍之處了。她心腸歹毒是真,信佛懦弱也是真,所以壞事不敢做絕,怕招來天譴。當年她将越王困在冷宮,卻沒痛下殺手,叫越王在冷宮受盡欺辱,不也是埋下隐患麼?對于莫藍,原因我雖不清楚,卻應與她這不決斷的性子有關。”
謝璇目瞪口呆,“這可真是……給自己挖坑了。”
韓玠點了點頭,注視着謝璇的眼睛,緩緩道:“而且當年那個皇子,也許并沒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