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的甲闆上的接舷戰已經進入了膠着狀态,可這已經是夢魇号上的全部力量,黑珍珠号上過來了才不到三分之一的海盜,如果帆再這麼被繼續卸下去,夢魇号就完蛋了!
康德雖然技術過硬,可惜天生不是什麼打架的料,可現在也沒有别的辦法,他隻得咬了咬牙,朝上爬了過去。
依蘭達在他最艱難的時候收留了他,哪怕是拼了這條命,也要對得起她的信賴!
魯克的眼光很精準,現在反正已經甩開了瑪尼的船隊,他也不擔心會有人從背後橫插一腳。
可他忽略掉了一點,這世上從來都充滿了意外。
康德的速度很快,魯克甚至對他的輕視已經到了允許他爬到自己腳下那一層的地步,可當康德再企圖往上爬的時候,魯克突然閃電般的踩住了他的手!
康德是真沒什麼跟人打架的經驗,這一驚非同小可,擡手就企圖往上抓住魯克的小腿,用力把他往下一拽!
魯克早就防住了他這一正常人的下意識動作,擡腳就将那隻無謂掙紮的手給狠狠地踢開。
他的角度選的又狠又準,康德整條胳膊都被踢得發麻,根本使不上半點力道!可憐的水手長被這一腳踢得整個人都往後仰,隻剩單手抓住欄杆。
魯克冷笑一聲,另一隻腳松開,重重地勾住康德僅剩的那隻的手,朝外一扯一踹,竟然硬生生把他給踢了下來!
這一整串動作兔起鹘落,壓根沒給人反應的時間,于是當托尼收拾完眼前的海盜再擡頭時,看見的就是康德從上面摔下來的一幕!
“住手!”
魯克哪可能會聽他的,他彎下身,朝着康德露出了一個充滿了惡意的微笑,随即又是兩刀,再次卸掉了兩張帆,整艘夢魇号顯而易見的顫抖了一下,方向也有些微微的打偏,康德臉色都變了!
不能再讓他繼續這麼拆下去!目前拆的進度還不算太影響方向和速度,但是如果再讓他這麼繼續,夢魇号遲早會被黑珍珠号追上。
在塔比斯海灣中失去所有風帆……那簡直是連夢也不願意夢到的可怕遭遇。
托尼下意識就上前去接人,幸虧康德好歹也是在船上待過這麼多年的老人,即便被提得手指都險些折斷,他隻往下掉了兩層就迅速地抓住了桅杆定住了身子。
倒黴的騎士這才松了口氣,一回頭又是一把鋼刀砍來,他來不及再看上面的情形,抽出劍返身一擊,再次陷入了苦戰當中。
康德剛一用力抓緊桅杆,登時覺得十指一陣鑽心的劇痛。
能在海上這麼多年的,就沒一個下盤功夫不好的,更何況還是魯克這種出了名的海盜頭子,剛才他那兩腳,即便康德已經努力卸了力道,可是被踩的左手也已經皮開肉綻,而那隻被踢開的右手,則是從手腕到指尖都一陣麻痹顫抖,甚至有些不受控制……可他顧不上這麼多,哪怕自己剛才險些被踢碎腦袋,感受了一下風向,顫抖着伸手去結剛才的水手結,幾乎連頭上都冒汗了,這才調整了少了四面帆的主帆方向,找準了正确的方向。
貨艙裡還有備用的風帆……隻要撐過去……隻要把這群該死的海盜給打回去,他們就能得救!
魯克并不在意這麼一點小小的等候,當他看見康德系完纜繩後,毫不猶豫地繼續往上爬的時候,連眉毛都沒動一下。
誰會在意豬狗的生死呢?
康德再一次爬到了魯克下面的那一根橫杆,他這次不敢再那麼魯莽的伸手去抓魯克那根,而是抓住了主桅,謹慎地停了動作。
魯克朝他勾了勾手指,康德突然朝另一側快跑幾步,抓住另一側上部的桅杆企圖爬上去。
可就算他爬的速度再快,又怎麼能快得過本來就在上面的魯克?
他的兩隻胳膊剛撐過兇口,一條腿還沒來得及搭上桅杆,信步走來的魯克不假思索地朝着他的鼻梁狠狠踢了過去!
康德隻得松開手再次退回下一層,警惕地盯着上面的魯克,心中快速思索着該如何爬上去的辦法。
可他還是太沒鬥毆經驗,一個海盜頭子,怎麼可能像騎士一樣遵守規定?
當康德第二次抓住桅杆的時候,魯克突然抓住上一層的桅杆,兩腿一錯,帶着幾乎令人毛骨悚然的風聲急速掃了過來!
忠厚的水手長沒想到他竟然食言,完全沒有防備,竟然被他就這麼掃中側臉給硬生生踢了下來!
魯克這一腳可非同小可,他能輕而易舉地踢斷幾塊連帶一起的磚,康德被這一腳踢得整個頭都在嗡嗡嗡地叫,口腔中滿是皿腥味,還有幾顆異物。
牙斷了。
他被這一下踢得幾乎失去了反抗能力,重重地砸在了下一層的桅杆上,他想動,可眼前一片皿紅,即便是這樣他還是企圖坐起來,阻攔魯克。
你看,這世上總有那麼一些傻子,會為了那麼一點點實在不過是旁人不經意之間給予的恩惠就拼命去報答,而這卻是鬣狗魯克全然不能理解的。
他不無遺憾地看着被他打的口吐鮮皿的康德,技術倒是不錯,可打架就實在是太糟糕了一點。
這世上還有什麼能比自己的性命更寶貴?
真是蠢貨。
當他擡起腳,打算踩爆這個不知所謂的蠢貨的腦袋時,一種發自内心深處的危機傳來,一根長箭朝着他的眼睛電射而來!
要保住眼睛,魯克就不得不往後急仰,當然也就顧不上康德了。
“魯克船長,”聞訊趕來的依蘭達放下手中的長弓,皮笑肉不笑地朝他勾了勾唇角,“歡迎來到夢魇号。”
“不過,想要拆夢魇号的帆,恐怕還得先問問我這個船長。”
魯克并沒有因為依蘭達的性别而輕視她,其實人之所以膚淺的容易以性别決定第一印象,很多時候都是因為淺薄。
到了魯克這種橫行塔比斯海灣的海盜頭子的境界,看事情自然也就比一般的海盜長遠,見識過的事情也更多。
比如,面前這個依蘭達絕對不是昆丁眼中的小貓咪,而是相當有威懾力的一個戰鬥對象。
“您有一位非常盡忠職守的水手長。”魯克在依蘭達的長弓瞄準之下依舊異常的鎮定,甚至還有餘裕玩弄般踩上了康德的咽喉,“隻可惜,似乎在搏鬥方面并不怎麼樣。”
“作為一個水手長,他隻要能掌好風帆就行了,搏鬥什麼的,并不重要。”依蘭達不動聲色地答道,可手中的弓弦卻顯然在魯克的動作下更繃緊了一分!
兩人就在這種随時威脅性命的情況下看似和平的交談,言笑晏晏下隐藏的全是一觸即發的殺機!
一旁的托尼可是牢牢地捏了一把汗,可他根本不敢往前湊,之前被神官打發了出來,到現在他才忽然想起來自己的本職可是保護神官!
幹嘛要這麼替依蘭達的船着想!
反正那個女人又善鑽營又好運驚人,要想出事,恐怕比登天還難!
魯克朝着依蘭達攤了攤手,“您看,我對您并無意為難,我想我們大概可以進行一次友好的洽談?”
如果說在夢魇号上如此大開殺戒還叫無意為難的話,恐怕這世上都沒什麼叫做屠戮殆盡了。
但在海上從來隻有力量才是絕對的王道,想要和鬣狗講道理?沒問題,但首先你得比他強。
“我的水手傷的傷,死的死……”依蘭達冷笑了一聲,“我想,大概您先放開腳下我的水手長,我們才能繼續談下去。”
“真是抱歉,”魯克毫無誠意的聳了聳肩,“不過我不打算放人。”
依蘭達:“……”
“夢魇号上有塔比斯海灣的航線圖吧,”魯克緊緊盯着依蘭達,眼中有着難掩的貪婪神色,“如果你把航線圖交出來,我就放了你的大副。”
可卻并不是放了夢魇号。
“你怎麼知道……”依蘭達神色陡然間大變,一副受驚過度的模樣,“明明是……”
“明明什麼?”魯克步步緊逼。
在他看來,依蘭達顯然是被他說中了心事,滿臉心慌意亂,就連手中的弓箭都有些微微顫抖失了準頭。
那當然,做戲不做全套怎能騙得過老奸巨猾的鬣狗?
“是瑪尼讓我們這麼走的……”依蘭達重重的一跺腳,下意識探頭去看天色,臉上忽然露出了難掩的喜色。
魯克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太對,可那不祥的預感一下又說不出來。
依蘭達挺了挺兇,旁邊的一個海盜眼珠子都差點從眼眶裡蹦出來,被氣急敗壞的托尼給一劍砍了出去!
誰讓他亂看的!
“洽談不洽談我可說不準,但是最起碼一點,如果您再不回去,黑珍珠号就要被包餃子了。”
這話說的頗有些沒頭沒尾,可很快,以一聲震耳欲聾的炮響作為開端,
瑪尼的船?他們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魯克簡直是驚怒交加,“你居然和瑪尼串通?”
依蘭達滿臉無辜,“瑪尼是我請的護衛船啊,它們來保護我的船不是很天經地義的事?”
這話說的好有道理,他竟然無法反駁。
不過很快,依蘭達得意洋洋地松了口氣,“不小心”說漏了一句火上澆油的話,“他們總算來了!我還以為他們趕不到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