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哈斯勒說,你想要突破比爾薩斯的防禦?”孔塞林随手摸出了一個煙鬥,往裡面随便填了點煙絲,點燃之後吧嗒了好幾口。
他也就是吓吓依蘭達,那之後就又恢複了一個老頭兒的形象,變臉的簡直不能更自如,依蘭達都要為他這手絕活跪了。
“沒錯,”依蘭達還有些心有餘悸地點了點頭,“現在貝爾貝斯特堅決抱上了列支敦國那邊的大腿,打算把勒戈夫的船隊留在這裡。”
孔塞林突然嗤笑了一聲,“他隻是不想讓奧斯丁船隊走,和你有什麼關系?”
依蘭達登時愣住了。
“虧我還以為是什麼事,”孔塞林歎了口氣,無趣地伸出煙鬥在椅子的扶手上磕了磕,一點不挑剔地随手在衣服上蹭了蹭,這才繼續道,“貝爾貝斯特不願意讓教廷騎士團的人走,那你就讓他們留下得了,反正等列支敦國那邊的事情結束之後他照樣要好吃好喝送他們走,要你操什麼心?”
依蘭達眨了眨眼睛,一時間還有些不能接受這突如其來的變化。
她這段時間來一直都跟教廷的人混在一起,哪怕是去安倍裡這種事情也下意識習慣性打算和勒戈夫一塊,這當中固然有覺得安倍裡一事和教廷有關,勒戈夫去能更多的争奪利益的因素,但又何嘗不是因為習慣了借助奧斯丁船隊的力量。
這樣一反思,她登時冒出了一身的冷汗。
雖然她腦海中的計劃倒是滿滿當當,早就已經遠到了不僅僅局限于黃金航線,以後一定要開辟一條新的航線,甚至要去遙遠的東方看看雲雲,但現在實際卻依然還是和奧斯丁船隊綁在一起。
這種依賴的心理對她的未來絕對是有百害而無一益。
孔塞林是真正在海上久了的老油條,看東西的眼光毒辣得讓人心驚肉跳。之前哈斯勒隻是大概跟他說了一下夢魇号目前所處的情況,他既然就能夠憑此推測出來他們現在所處的尴尬狀态,甚至精準的給出建議。
當然也不排除是哈斯勒不方便說來借他之口提點,畢竟有些話絕對是陌生人比熟人來做更好。
如果考慮到孔塞林的建議的話,這樣逆推起來依蘭達之前的擔憂絕大多數都是杞人憂天。
列支敦國現在擔心的是什麼,是教廷的力量橫插一腳,而教廷占了大頭這對比爾薩斯也沒有半點好處,他們是天生的利益共同體。
有了這麼個大前提在前面擺着,他們之前也知道了比爾薩斯就是牆頭草,又拿不出足以說服貝爾貝斯特的誘餌,被關在這裡簡直是理所當然。
但是如果換一種思路,夢魇号跟奧斯丁船隊分開行動呢?
那當然就沒什麼影響了,反正夢魇号一艘船也掀不起什麼大浪,畢竟不看僧面看佛面,比爾薩斯也不願意和艾爾交惡,誰都知道依蘭達是艾爾神官一手栽培的人。
說起來也是讓人心酸,到頭來說是要單飛,始終還是要和教廷勾纏在一起。
還真是借勢借慣了,哪怕去安倍裡複仇也想要接奧斯丁船隊。
如此不好,不好。
真要過去了,那簡直是一個大寫的打草驚蛇,真不怕驚動了主使,到頭來雞飛蛋打一場空?
孔塞林之所以這麼說,當然是因為他最不待見的就是這種。
黑珍珠号和夢魇号如果真要比起來,還真是不乏相似之處。
“這事情本來我都懶得開口,要不是哈斯勒在你船上,又把你帶到了我這來,我在這每天曬曬太陽還惬意的多。”
“聽着小丫頭,我現在年紀大了,兄弟們也散了,這把也老骨頭随時要散架,可跟你們玩不起了……隻想着每天能曬曬太陽喝喝酒,等死就好。。”
“不過,我可以給你們幾個聯系方式,幫助你們以最快的速度離開這裡。”
“别的你們就自求多福吧。”
依蘭達誠心請教道,“我能把魯克他們一起帶走嗎?”
孔塞林嗤笑一聲,“帶他們?你不怕到時候船是誰的都不知道?”
“黑珍珠号最開始可就是黑吃黑開來的,我怕你們還沒到安倍裡,船長和船員就都換人了。”
“我倒是想隻帶魯克……”依蘭達歎了口氣,“但是估計他不會答應,他那種人最怕死,可不敢拿自己的性命來開玩笑。”
“誰說要帶上整支黑珍珠?”孔塞林奇道,“你那小破船才能放幾個人,當然要讓他們自己選。”
誰願意在這種朝不保夕的地方等死?不先内耗一番,怎麼對得起他們手上那麼多被玩弄而死的亡靈?
前任海盜頭子惬意地眯起眼睛,覺得自己簡直太英明神武。
“先這麼辦吧,”依蘭達道,“我看看能不能把博杜安的人給撈走,畢竟有人可是專門交代我看着他們。”
這不過是個托詞,她總覺得到後來她用得上這條還算是暢通的消息渠道。
她估計貝爾貝斯特也會希望她把人帶走,畢竟沒人願意在這種時候置身在那個巨大的漩渦下。
哪怕一點點注意也不行。
“勒戈夫這人倒是不錯,”孔塞林點評道,“不過他畢竟和你天生的陣營不同……别這麼看我,你那點小心思還瞞不過我,你天生就該在海上,不是像魯克那樣吃相惡心的喪家之犬。
倒是沒想到孔塞林會這麼讨厭魯克。
說完了話孔塞林就要開門送客了,可依蘭達怎麼看怎麼都覺得孔塞林有點似曾相識,臨走時終于還是忍不住問了句。
“我想請問一下,你有子侄輩或者親戚的孩子嗎?”
“死光了。”孔塞林沒好氣道,要不是他的人生簡直是一個大寫的鳏寡孤獨,何必去逗隔壁那個并不怎麼可愛的小丫頭!
“……那估計是我看錯了。”依蘭達抓了抓頭發,總覺得哪裡特别不對,後來被哈斯勒在孔塞林暴發前一把拎走了。
回去的路上依蘭達還在苦苦思索,哈斯勒卻開了口,“以後少在他面前提這個。他一直子嗣艱難,好不容易中年得子還失蹤了,最恨人提這個……”
依蘭達腦海中終于跳出一個人,興奮地轉過頭看着哈斯勒,“你有沒有覺得湯姆和他有點像?”
“一點都不像。”
回到船上之後,依蘭達左思右想還是覺得不太對,最後還是把小湯姆給提溜了過來好好詢問。
哈斯勒這種大老爺們,說實話你能指望他能看出來什麼相似不相似的純屬扯淡,但她總覺得好像哪裡看着特别的……不對。
不過本來找丢失親人這種事情就不适合大張旗鼓,尤其還是聽哈斯勒說的這麼凄慘的情況下,當然還是要大概問一問比較妥當。
畢竟來說,依蘭達雖然不排斥借用外力,但現在哪怕孔塞林肯給她提出建議甚至幫那麼點小忙,這都是看在哈斯勒的面子上。
不然她根本找不到也不可能得到這樣的退役大佬指點迷津,幫忙都是小事,意見才是決定性的要素。
她還在琢磨的時候,湯姆被從奧斯丁号上被喊回來了。
他是正兒八經貫徹了“很喜歡”埃迪安,沒事就愛像條小尾巴一樣跟着他的原則,也虧得倫薩大少爺耐心好,在船上也沒啥事,與其被這段時間很顯然氣不順的團長拎出去教訓,倒還不如跟這個小朋友玩玩。
再說了……他可是在幫依蘭達培養未來的頂梁柱!
這總不能罵他了不是!
一想起上次被勒戈夫“好好練練”,倒黴的埃迪安就覺得自己的腰還在斷裂般的疼痛……根本别想起任何壞心,哪怕去了都要被流莺給嘲笑回來。
誰說自家團長是騎士的典範的?!這麼心狠手辣,這麼黑心!
這段時間根本不能下船去好好娛樂了有木有!
“船長!”小湯姆從奧斯丁号上一回來看見依蘭達,登時雙眼發亮,歡快地搖起了尾巴。
随着在船上待的時間越長,小湯姆也就越發的讨人喜歡,不然的話,哪怕埃迪安耐心再好,可也好不到這個程度,當然還是小家夥本身招人喜歡占了絕大部分的因素。
說的不好聽一點,這也算是他的立身之本,在這裡,都是一群死了老婆孩子的壯年漢子,真要折騰起他來又能怎麼樣?
“乖。”
依蘭達頗感欣慰的伸手摸了摸他的狗頭,還好這船上還沒到全是一群不招人喜歡的大老爺們的地步。
真是讓人老懷甚慰。
“你又去奧斯丁号上了?”
“嗯,”湯姆重重地點了點頭,“跟着他們能學不少東西,那上面有些炮咱們這都沒有,雖然不能真上手,但是學學也很不錯!”
一提到炮就讓依蘭達想起了自己當時仗着奧斯丁号上的少爺們肯定罕少用羅斯小炮這種窮逼專用,徹底陰了他們一把的舊事,登時輕咳一聲。
“我問你,你有見過自己的父母嗎?”
小湯姆顯然楞了一下,因為之前上船的時候水手們都大概填寫了自己的家庭狀況,向他這樣的肯定也就寫了個無。
不是不想寫,這是真沒有,赤條條的光棍一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