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凡在驿站中四處奔走觀望,偶爾與這裡商人交易貨物,在草原兩年時間裡,他一直幹着和匈奴人一樣的無本買賣,身家雄厚,光是金子就有三千兩之多,這三千兩金在這個時候已經足夠買下三百匹上等的好馬。
從來到這個朝代,趙凡就一直靠着搶掠匈奴人的财物獲得物資,這三千兩金或許對于他現在的資産來說并不算什麼,但金在秦朝作為上币,趙凡可要比一般的大商人都要有錢。
秦朝的半兩錢一錢的購買力大概是現在的兩塊錢左右,而一兩金相當于現在的一千塊。
趙凡知道在秦末半兩錢因為發行過多造成通貨膨脹,所以在草原上繳獲的銅錢他都用來熔掉做成兵器了,到現在都還有不少半兩錢堆在鄭渠的秘密作坊裡,一百多位夜以繼日地将半兩錢和匈奴彎刀熔鑄成一把把青銅劍。
在秦代,很多人還是習慣以物易物的,布匹、糧食以及牲畜,這些都是跟金子一樣屬于硬通貨。
但金子作為上币,比起半兩錢的購買力還是相當強大的,趙凡并不打算用馬匹換取貨物,更何況現在他身上隻有金子,于是不過短短半個時辰就與一個商人簽下了一百金的貨物交易,其中大部分都是生活所需的糧食和鹽。
這個商人名為黃權,上谷人,專門做糧食和馬匹生意,他的靠山正是上谷郡守魏通。
一百金也就是一千兩的交易量,已經算是大宗交易,如果光用來買糧食都有一萬多石,黃權是前往草原與東胡人做馬匹生意的,所以隻收了三十金的訂金,用帛書寫下字據蓋上印章後,讓趙凡憑着這個就可以在沮陽找魏通實現交易。
在收好字據過後,趙凡回到客棧與衆人點了肥羊炖和幾個大餅,在草原吃了兩年鹽味都沒有多少的煮肉和大豆,讓衆人味蕾都有些麻木了。
叫來幾壺好酒,就連一向不苟言笑的李四都是美滋滋的。
“呔,大兄,你還别說,在草原呆慣了,來這大秦跪坐着還真不習慣。”趙瑞一杯酒下肚,咬了一口大餅,說話也都有些含糊不清。
原本趙瑞是叫趙瑞哥哥的,但随着時間的推移,這小子也習慣跟這個朝代的人一樣叫兄長了。
客棧不大,這一次性就住進趙凡十幾号人,原本有些冷清的大廳裡頓時熱鬧起來,趙瑞這麼一說,諸位也是大笑,唏噓着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就這樣回了大秦。
“仲公子說的不錯,用溝子坐慣了草地和馬背,突然正坐,膝蓋一時還真不習慣。”
李四和手下這些兄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就把趙瑞叫為仲公子,趙瑞跟趙凡剛被叫做趙公時一樣起先還不習慣,後來也就順其自然了。
“草原再好,終歸不是我等的家鄉,哎…”趙凡輕抿了一口,這酒雖說度數不高,但也是農家陳了一年的米酒,光聞着都有些沖,放下酒爵,頗為感歎道,“在中原雖再無親人,但這裡畢竟才是家。”
李四他們早就知道趙凡和趙瑞是一對孤兒,見趙凡想起了傷心事,連忙勸酒。
衆人正喝的爽快,客棧門口突然一陣騷動,趙凡眉頭一皺,頓時覺得掃興,趙瑞坐不住了,連忙起身去看熱鬧。
“怎麼回事,何人在此喧嘩?”
“啊,公子,這裡有個乞丐,怎麼趕也趕不走,驚動了公子還請贖小人無罪。”小二見趙瑞過來,能帶着十幾個人在這邊塞的都不是自己能夠惹得起的大人物,曉得驚動了客人,連忙賠不是。
趙瑞還以為是什麼人鬧事,見原來是這麼回事兒,興頭頓時沒了,冷着臉道:“乞丐?都是華夏子孫,施舍他幾口飯又如何?”
說完,趙瑞冷漠地注視着小二。
小二以為這個年輕英武的少年也就是身份比自己高點,此時卻被趙瑞身上那股無形的殺氣給吓住了,連忙跪下認錯。
趙瑞也沒想到這小二膽子這麼小,見客棧外沒人注意,暗道一聲慶幸,瞥了一眼那個乞丐:“你跟我進來吧,你也起來吧,沒你什麼事了。”
“是是是…”小二如蒙大赦,擦去臉上并不存在的汗水,朝着堂内走去。
“這位是?”見趙瑞領回來一個乞丐,趙凡并沒有生氣,畢竟大家在草原就是這麼過來的,但他還是小心地問了句,中原可不比草原,特别是在自己準備扯旗造反的時候,萬一不慎救了小人可就遭了。
“閣下,還未請教名諱?”
趙瑞這才想起來還沒問清人家底細,連忙道。
此人無動于衷,頭發披散着,此時他的雙眼緊緊盯着桌案上的食物。
趙凡從他進來過後就開始觀察起這個乞丐,此人看上去三十歲左右,身子骨有些瘦削,方塊臉,鼻梁高挺,劍眉星目,雖然臉上很髒,但趙凡能夠看出此人定然是個美男子。
最為關鍵的是,此人雖說穿着破爛,但腰間卻系着一塊璧,很顯然,這個乞丐不是普通人。
“足下若是餓了,就吃吧。”趙凡歎息一聲,他能夠看出,此人雖說落魄,但有一股與生俱來的高貴氣質,也不知是哪一個落魄貴族之人,也罷,就當自己結一次善緣吧。
乞丐有些猶豫,看了看桌上的酒菜,再看向趙凡,眼神帶着感激,又帶着一絲不甘,似乎在糾結着什麼。
這是個不受嗟來之食的人啊!趙凡心中一歎,面色嚴肅起來:“在下知道閣下心中所想,這一飯一菜我不會免贈于你,若閣下吃飽喝足,在下可否請閣下幫我們喂食一日的馬料?”
乞丐目露感激之色,連忙朝着趙凡行了一禮,随後狼吞虎咽起來。
這人還真是餓壞了,整整吃了五大碗粟米,還有小半隻羊腿,看得衆人無不動容。
趙凡耐心地等着,這期間沒有一人說話,就看着這人吃飯,整個大堂都安靜了下來,小二還以為趙凡等人已經前往方臉歇息特地出來看了一眼。
“多謝恩公一飯之恩!”酒足飯飽之後,乞丐顧不得擦嘴,站起身來又是一拜,聲音很有磁性,整個人都透露着一股與生俱來的自信,隻有出身高貴的人,才能在淪為乞丐的情況下還能保有這種氣質。
“不必,這一餐飯食不過是提前給閣下喂馬的報酬。”趙凡連忙請他坐下,輕聲道,“還問閣下名諱,為何淪落至此?”
後者聞言,臉色一暗:“在下趙歇,邯鄲人,因家門不幸自小流落在外,迄今已有近二十載,方才腹中饑餓難忍,想到這客棧賣力換取一頓飯食,不料那小斯誤會在下為乞丐。”
在說及家門不幸的時候,他眼中閃過一絲無奈與仇恨,趙凡見狀,一時沒有反應過來,趙歇?這個名字好像有些熟悉?
“你是趙歇?邯鄲人?!”趙瑞的聲音吓了衆人一跳,也正好提醒了趙凡,他連忙丢給趙瑞一個眼神,趙瑞見狀也知道自己失态了,倒是趙歇本人心中一震,難道隐藏了十幾年還是被發現了?
“趙兄莫要驚慌,這小子時常大驚小怪的,不必在意。”趙凡搖搖頭,雖說他不至于像趙瑞那樣失态,但心裡還是很激動的。
趙歇!自己在秦末遇到的第一個有史記載的人,趙國宗室後裔,秦末諸侯趙國王上趙歇!或許他的另一個稱号大家會更熟悉,因為秦末六國後裔并沒有能夠将國家延續下去,所以也沒有谥号,眼前這位就是趙王歇?
按照面前這人所說的邯鄲人、十幾年前家門不幸,說的應該就是趙國被滅,王室被流放、暗殺,所以這人就是曆史上那個趙王歇無疑。
但是,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而且史書記載趙王歇不過是趙國的貴族們扶持起來的半個傀儡嘛,看這樣子也不是那麼無能啊,倒是像繼承了趙國君王的氣質和兇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