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無敵親熱地拍了拍秦大山的肩膀,然後,期待着和他來一次熱烈的擁抱,誰料到卻一下子把他給拍趴下了。
這也太誇張了吧!
趙無敵覺得這家夥太不靠譜,不就是好久不見,才想着給你一個驚喜。
可是,你也不用反應這麼大吧?久别重逢,趴在地上……這又是哪個旮旯的禮儀?
而且,他還看出來了秦大山這個殺才不像是假摔,而是結結實實地摔了個大馬趴,且還摔得很重,看他那龇牙咧嘴的模樣就知道了。
他不由得好笑,上前一步湊到他身邊,俯身伸出手去欲拉他一把。
誰料到秦大山不僅沒有握住他的手,反而身子朝後縮,連連擺手,且翻着一對牛眼,滿是驚駭之色,就連聲音都在顫動:“别……别過來……俺說兄弟……啊不,您就是俺大爺,您的死可和俺沒有一點點關系啊!
自你不幸去了後,俺可是狠狠痛哭了三天三夜……”
趙無敵略微一愣,随即就明白了其中的緣由,感情是這個殺才以為他已經死了,而今卻變成鬼派來找麻煩,這真是……
他不禁有些哭笑不得,不過,秦大山的反應也在情理之中,隻不過身為一個久戰沙場、皿戰多年的殺才,卻大白天怕鬼,未免也太脆弱了!
當日,他的确是墜落地下河流之中,就連他自己也認為死定了,沒有奢望還有重見天日的那一天。其後,他就陷入了昏迷之中,再醒來時已是在千裡之外的龍門後山,遇上了太平公主。
他是如何能在地下河流中不死、甚至毫發無損,以及那段時間裡發生了何事?一切的一切,他全都不知道,就如同做了一個夢,夢醒時分,一切都已塵埃落定。
人們認為他死在了地下河流之中,本就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也在他的意料之中。可從秦大山的反應來看,他還是有所低估了,由此可見,沫兒會如何傷心,小丫頭又是怎麼度過這些日子的?
好在他就站在秦懷玉臨時行營的門口,心中牽絆的人近在咫尺,馬上就可以相見,眼前還是先費點力氣給這個殺才解釋清楚才行。
他沒有堅持去拉秦大山,以免把他給吓壞了,淡然一笑,道:“老秦大哥,小弟福大命大,被人給救了,如今活生生地站在你面前,并不是鬼。”
秦大山聞言,小心翼翼地瞪着牛眼看着趙無敵,忽然變色道:“兄弟……大爺,您就休要诳俺了!您看看,您身後連影子都沒有,還非要說自己是大活人,騙鬼呢!”
趙無敵聞言大怒,指着秦大山道:“你個殺才,這大雪紛飛不見天日的時候,哪來的影子?你仔細看看,啊,你也影子嗎?他有影子嗎?”
尼瑪!整個就是一個豬腦子,沒有光哪來的影子?
秦大山被罵懵了,好半天才扭轉粗脖子朝身後看,然後,又朝那些侍衛身後看,越看越疑惑,小聲咕哝着:“咦……是沒有影子,莫非你還真活着?這怎麼可能?
行,老子算是豁出去了,讓老子摸摸,活人是熱乎的,這點可騙不了老子……”
他擰起兩道濃而粗的眉毛,一咬牙,發出嘎嘣嘎嘣的響聲,兩腮的大塊橫肉繃緊,泛着油光,且混合着些許冷汗,整個臉看着頗有一些猙獰,就像是要去慷慨赴國難一般,讓人不由得好笑。
秦大山兩手撐着地面,手背上青筋暴起,仿佛是使出了渾身的力氣,方才将他那短而粗壯的身子站了起來,手中還捏着兩把雪,顯示出他的心中頗不平靜。
他拍了拍手中的雪,小心翼翼地挪動着兩腿,硬是把區區兩步路走成了六步,方才來到了趙無敵的身前,距離至少還有兩尺餘。
他幾經掙紮,半閉着眼睛,将右手哆哆嗦嗦地探出,如同穿越了千山萬水,好半天才輕輕觸摸到趙無敵的臉龐。
輕輕一碰,如遭針刺,下意識地就想縮回,可又覺得不對勁,驚奇道:“怎麼是熱乎的……熱的……”
他牛眼圓睜,盯着趙無敵,左手也加入了進來,兩隻手摸着趙無敵的臉,順手還掐了幾下。
“喂喂喂,老秦大哥,這可是肉,不是石頭,你下那麼大力氣,會疼的!”趙無敵抗議道。
“疼……哈哈哈……”秦大山哈哈大笑:“身子是熱乎的,還知道疼,你真沒死,太好了……”
正在大笑的秦大山眼中忽然流淌大滴的淚珠,一顆顆順着臉頰滾落,繼而化作冰珠,摔在雪地裡,将積雪都給摔得坑坑窪窪。
秦大山一把抓住趙無敵的兩肩,使勁地搖晃,大聲喝問:“你既然沒死,為什麼不見人影?你知不知道沫兒為了你有多麼傷心,可憐她……”
趙無敵悚然心驚,反過來抓住秦大山的手臂,厲聲道:“沫兒怎麼樣了?出了什麼事情?快告訴我!”
“沫兒……沫兒不行了……就連孫神醫都束手無策,隻能看着她……”秦大山斷斷續續,泣不成聲。
“她在哪裡?快帶我去見她!”趙無敵心急如焚,一時失态,竟然一把将秦大山給提了起來。
“在……在隔壁高朋聚客棧!”秦大山也沒有因趙無敵的失态而惱怒,反而對他的反應很滿意。
趙無敵放下了秦大山,也顧不上先進入驿站見秦懷玉,立即順着秦大山手指着的方向,朝隔壁的客棧奔去。
此時,沫兒的消息就如同一把利刃瞬間就撕開了他的心,想不到曆經艱辛死裡逃生又不遠千裡踏雪歸來,卻聽到了這樣的壞消息。
如今的趙無敵,一顆心全都撲在沫兒身上,心急如焚,快如閃電,所過之處,那積雪上都隻留下淡淡的腳印。
紅娘子見趙無敵離去,“哕哕”地叫了一嗓子,也邁開四蹄緊随而去。
高朋聚客棧已經被大将軍秦懷玉給包下了,不再招待客人,因此前堂也變得冷冷清清,隻有一個掌櫃的和夥計劉三湊在火盆前烤火。
客棧的門雖然沒有上拴,卻也幾乎禁閉,隻留下一指寬的縫隙,算是秉承着商家的規矩,避免了“關門”的忌諱。
趙無敵的心亂了,再也顧不上人世間的禮節,直接伸手推開大門,如一陣狂風般席卷而入,将前堂中燃起的明燭都給撲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