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崇訓的臉色平靜下來,就連呼吸也不再粗重,躺在母親的懷中,就如同一個熟睡的嬰兒。
這讓孫先生驚詫不已,連連揉着眼睛,不敢相信。他心中十分疑惑,不由得對太平公主說道:“公主,能不能将小郎君放下,讓某診斷一番。”
太平公主用淚眼睇了一眼,雖不明所以,但出于對他的尊敬,還是小心地将薛崇訓平放在床榻上,并扯過薄被替他蓋上。
孫先生仔細查看一番,然後給薛崇訓問脈,隻見脈象平穩,渾然不似個病人。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自薛崇訓突然發病以來,孫先生就沒有離開過,又經過多位名醫診斷,是不可能錯的,可如今卻偏偏好了。
孫先生一直不曾離開,可以确定薛崇訓沒有服用什麼靈丹妙藥,可事實卻不容置疑,隻能歸結于太平公主的歸來,給了薛崇訓神奇的力量,支撐着他度過了兇險。
可太平公主能給的,無非就是母愛,可是,母愛真是這樣無敵嗎?
孫先生浮想聯翩,可兩根手指卻沒有離開薛崇訓的脈搏,随着時間的流逝,他發現薛崇訓的脈象又發生了變化,漸漸地變得亂而繁雜……
怎麼會這樣?這才多大工夫,薛崇訓又“病了”,鼻息粗重,小臉通紅,眉頭也擰了起來。
太平公主一看,心又亂了,也不顧孫先生在診脈,一把将幼子摟在懷中。
孫先生倒也沒有着惱,可他的眼睛卻死死盯着公主的兇前,實在是是失禮。
不過,這的确是冤枉了孫先生,他可不是垂涎公主的豐滿,而是又發現薛崇訓安靜了下來,病情漸漸地減退。
他突然想起了一個傳說,是他恩師老神仙說的。當時,他并沒有在意,隻不過是當作一個神話來聽,從來都沒有當真。
可今日眼前的事情太過于驚奇,且和那個傳說異常吻合,不由得他不信。
孫先生斟酌了老半天,方才緩聲問道:“公主,老夫有一事不明,還請公主告知。”
“先生盡管說。”太平公主雖心亂如麻,但卻沒有喪失神智。
孫先生道:“老夫發現了一個奇怪的事情,那就是小郎君被公主抱在懷中的時候,病情就穩定了,可一旦離開公主的懷中,不多時就複發了。”
太平公主聞言,低頭看看懷中的薛崇訓,看着幼子那模樣,不由得也好奇地問道:“孫先生,這卻是為何?”
孫先生一捋胡須,思量了片刻,方才說道:“公主,請恕老夫不敬之罪,老夫以為小郎君的諸般變化,其緣由和公主貼身帶着的某個物件有關,還請公主一一嘗試,以便找出根由。”
“貼身物件?”太平公主擡眼看看孫先生,從他眼神的角度可以得出,指的是她的兇前,不由得羞紅了俏臉,暗道:“孫先生真是的,本官那裡何曾帶有什麼貼身物件?自從驸馬去後,本官哪裡還有那打扮的心思,除了兇衣以外,何曾……”
突然,太平公主想到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她的脖子上的确挂着一件小玩意兒,透過那紅繩,可不就垂在兇前嗎?
“病不誨醫,公主,此事非同小可,還請公主決斷。”孫先生決然道。
太平公主被逼得沒法,因為懷中病着的是她的幼子,哪裡還顧得上其它?一咬牙伸手從衣領處拽出一截紅繩,掏出那物件,可她一手摟着幼子,無法将其解下,還是李敏上前,幫她給解下了。
一根紅繩,從暗紅的顔色上可以看出頗有些年頭了,不過,那紅繩卻不是什麼名貴之物,也就是堅韌些,不宜腐朽,擱商鋪裡花個幾十文錢就能買到。
孫先生看的不是紅繩,而是紅繩上系着的那個小玩意兒。那是一枚銅錢大的圓形玉珏,看上去色澤并不純淨,外表頗為粗糙,其中心部位有一處渾濁的地方,貌似是沉積的雜質。
說實話,以孫先生的眼光和見識,就這麼一枚玉珏,就算是扔大街上,他都不會彎腰去拾起來。
他略顯失望地看着太平公主,那意思是您那裡還有沒有别的物件?
太平公主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随手将玉珏扔給了他,自去撫弄自家的幼子。
可随着玉珏的離開,薛崇訓又不好了,臉色變得越來越差。孫先生一拍腦袋,恍然大悟,連忙将玉珏挂在薛崇訓的脖子上,果然,小小人兒又安靜了。
孫先生讓太平公主将薛崇訓重新放在床榻上面,又仔細給他診脈,良久,點點頭,道:“小郎君的脈象平穩了,就這樣讓他睡一覺,以老夫看來,應該是沒有兇險了!”
太平公主聞言,終于松了一口氣,将長子長女摟在懷中疼了一會,輕聲道:“崇胤,英娘,崇訓已經沒事了,你們也累了,回去好好睡一覺。”
兩個孩子雖然不舍,可一向是對母親很敬畏,于是乖乖地行了禮,自有侍女帶着離去。
薛崇訓睡得很安穩,自有侍女仆婦照料,就連他的乳娘、先前的那位女官以及金南一,都被她給攆去休息,隻有李敏任她怎麼攆,依然不肯離去。
至于小小,到底是個孩子,在回城的時候就在馬車裡睡得口水滴答,太平公主也不忍叫醒她,估摸着小丫頭還在車中做夢呢!
那位女官哭哭啼啼,一個勁地請罪,惹得李敏恨得牙癢癢,擡腳又要踢她,太平公主連忙喝止:“李敏,你怎麼又要打她?她可是你親妹子,有什麼事情不能好好說話?
再說了,她有什麼罪?還有你,你,你們……”
太平公主指着薛崇訓的乳娘、金南一和其他侍女仆婦說道:“本官離家的這些日子裡,多虧了你們服侍幾位小郎君和小娘子,至于崇訓病了,也怪不得你們。
你嘛,誰沒有個頭疼腦熱的?行了,你們去睡會吧,這裡就交給本官這個不稱職的娘親吧!”
卻原來那女官是李敏的親妹子,怪不得她會一巴掌打得那麼重。
衆人都知道太平公主的性子,從來都是說一不二的,也就不再堅持,紛紛離去。
太平公主走到室中另一邊,在華美的地毯上坐下,并示意孫先生在對面坐下,擡眼道:“孫先生何以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