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翰之所以一口推掉了趙不凡許給張老實的官位,一來是因為自家兒子什麼德行自家知道,不想他日後鬧出大麻煩,從而給家裡招禍,另外也打着一個好主意。
與其給爛泥扶不上牆的張老實謀個一官半職,還不如給這小孫子謀個前程來得實在。而這張正看上去英氣勃勃,器宇不凡,比起他那父兄、的确是強了不止一點點。
而且,張翰打的注意是想要借助太平公主的地位,将張正給塞進禁軍,成為天子親軍。雖然他嘴裡說着從小卒幹起,可是有太平公主的面子擱在哪裡,人家還能不給予照顧?
不過,趙不凡本來就是為了給張翰補償,至于補償何人則要看張翰的意思。而今張翰要用在小孫子身上,他也不能拒絕,也沒有拒絕的必要。更何況,安排一個人進入禁軍之中,以太平公主的勢力,的确是算不得什麼大事。
北衙羽林衛,乃是守衛宮城的天子嫡系,如今掌握在武後娘家侄兒武攸宜手中,要想進去可能有那麼一點點難度,但對于南衙十六衛,則要簡單得多。
既然如此,趙不凡就索性好人做到底,問道:“張都尉,不知道令孫想進入哪一衛?”
張翰沒有立即回話,反而凝視着牆上那唯一的一幅字,盯着“慎獨”二字好一陣子,方才道:“老漢想讓他進入左衛。”
“左衛?秦懷玉大将軍帳下?”趙不凡一愣。
他心道:“這秦大将軍在朔方混得風生水起,連帶着這左衛也成了香饽饽,就連身在揚州的張翰都想将孫子給弄進左衛。”
“怎麼?有難度嗎?”張翰問道。
“不不不,張都尉盡管放心,令孫的事情就包在某家身上。”趙不凡連忙說道。
“夜色已深,家中又……”張翰頓了一下,方才繼續說道:“趙侍衛長,使君,老漢就不留二位了。待改日,老漢再置酒設宴,請二位一叙!”
這話就是逐客令了,可張翰說的也是,畢竟人家大孫子張三郎還等着給處理後事呢!
崔刺史和趙不凡告辭了張翰,然後出了書房,帶着數十衙役和武後浩浩蕩蕩出了張府。
走在甯靜的大街上,因為事情得到了圓滿的處理,且并沒有劍拔弩張撕破臉,讓二人很滿意。
因此,二人騎着馬慢悠悠地前行,就連武侯和衙役也放慢了腳步,不再緊跟着馬屁股後面疲于奔命。
夜風拂面,薄霧缭繞。
“趙先生,那張翰老兒藏得可真夠深的,一個孫子都十七歲了,竟然瞞過了所有人,不簡單啊不簡單。”崔刺史搖頭晃腦,感歎不已。
“是啊,那孩子看着倒是個好苗子,又讀過書,将來也許比其祖父還要有出息。”趙不凡附和道。
崔刺史竭力思索,忽然靈光一閃,驚道:“趙先生可還記得張翰老兒在說到張正的出身時,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如果本官猜的不錯,想那花娘定然是一個小門小戶的良家女子,但卻生得有那麼幾分姿色,昔年也不知怎麼被張老實給看到了,于是,就來了一個霸王硬上弓,将人家給那個了……
誰料到花娘經此一事竟然珠胎暗結,又不知怎麼被張翰老兒給知道了,已是就用錢财封口,并在南城置辦宅子安置了他們母子。
這本來隻是張翰為張老實擦屁股而幹的無奈之舉,可後來随着年歲漸長,突然發現這個孩子竟然是個正常人,且極為聰慧,因此才給他延請了先生,讓其習文練武。
張翰縱然張老實和張三郎父子二人吃喝玩樂,一來是為了老妻臨終的囑咐,二來那父子二人心性有缺,不堪造就。
而這個張正才是他的全部寄托,這恐怕也是張翰老兒聞聽張三郎死了卻那樣淡漠的因由。死了一個爛透了根的張三郎,還有一個寄予厚望的張正,難怪啊難怪!
呵呵,張翰老兒恐怕早就算到了,隻要他主動退讓,息事甯人,你趙先生定然要給予補償。
不得不說張翰老兒此計甚為高明,将人心把握到如此地步,本官平日裡倒是小觑了他……”
崔刺史喋喋不休,絮絮叨叨,卻讓趙不凡頗不以為然。心想人張翰就是一個武夫,未必就有那麼多彎彎繞繞,何必将人心都想成險惡呢?
他們并不知道,就在他們離去以後,張翰也讓人将張正母子帶去休憩,一個人坐在書房中,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可突然間,一面牆上的書架竟然在緩緩移動,而随着書架的移動,後方出現一個三尺寬的門洞。
原來還真像崔刺史所猜測的那樣子,張翰書房的中果然有暗室,而其入口也正在書架後方。
書架停止了移動,那扇門被從裡面打開,從中走出一個黑衣人來。而張翰似乎和其很熟稔,對他的出現一點都沒有感到奇怪,仍然大刺刺地坐着,眼看着黑衣人,心平氣和地說道:“一切正如先生所料,先生滿意否?”
那黑衣人不僅整個身體都被罩在黑袍之中,就被腦袋也不例外,隻是在前方挖了三個洞,從中露出一對眼睛和嘴巴。
黑袍很寬松,以至于都看不出黑衣人的身材是胖是瘦,甚至都看不出是男是女?
黑衣人緩緩走到張翰的對面,找了個地方坐下,用蒼老的聲音說道:“張都尉,趙無敵此番有大功于國,天後對其十分看重,雖天不假人,以至于斯人英年早逝,可功臣就是功臣,天後是不會看着其家人遭人淩辱的。
算了,畢竟你失去了一個孫兒,老夫也就不多說了。不過,你的小孫子進了禁軍以後,老夫會看顧一二的。”
黑衣人盯着牆上的那兩個氣勢雄渾的大字,笑道:“慎獨,為人謹慎,獨善其身,好字!
張都尉,若老夫沒有看錯的話,這兩個字該是出自秦叔寶秦老将軍之手吧!”
“你……你怎麼知道?”張翰明顯被驚到了,以至于一雙手都在顫抖。這幅字上面沒有擡頭,沒有落款,也沒有印鑒,且一直挂在他的書房之中,成為他心底的秘密,這個黑衣人是如何得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