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亮一戰殲滅贊婆四萬餘兵馬,取得了開門紅,卻沒有被勝利沖昏了頭腦,不顧一切地追擊。
他命令三軍簡易打掃了戰場,索性就駐紮在此地,休整了一日,以恢複将士們的戰鬥力。
然後,他命令三軍繼續步步為營,緩緩進軍,直到鄯州城外二十裡地,選擇有利地形安營紮寨。
嶽亮的五萬兵馬是步騎混合,三萬來自于揚州大營的步卒,兩萬自遼東和大草原各族招募的胡騎,配備有大量牲口,專門運輸改良版八牛弩和投石機等重器。
步卒中有很多都參加了數年前的遼東之戰,以及最後覆滅默啜大軍的戰役,對以步克騎的戰術運用自如,是專門調來針對吐蕃騎兵的。
而胡騎保持了契丹和突厥等族的悍勇,在馬背上足以壓制吐蕃騎士,另外,安王爺給了他們許諾,将按照他們立下的功勳,達到一定标準後,賜給他們大周子民的身份,不僅是他們自身,還包括他們的直系家人。
一個大周子民的身份,對于這些胡子的重要性,是大周人無法理解的。自打趙無敵平定契丹、奚人等遼東各族,覆滅突厥以後,胡子們無不渴望能融入中土,得到一個周人身份。
一朝為周人,子子孫孫都将脫離胡子的身份,可以接受聖賢教化,出将入相,比胡子的部落首領金貴多了。
有這個誘餌在,根本就不用動員,胡子們在面對沙場敵人時一個比一個兇狠,哪怕是被人斬斷了雙手,也要用牙齒撕咬,用腦袋去撞。
五萬胡騎,給了嶽亮兩萬,其餘兩路各一萬五千騎,将是與吐蕃騎兵野戰的主力,用皿與骨向安王爺證明他們的忠誠。
嶽亮安營紮寨,同樣是将五萬兵馬一分為三,分布在三座大營中,成錐形排列。兩萬胡騎分成兩營,位于錐形的底部兩角,而三萬步卒則居于錐尖,與騎兵兩營相呼應。
步卒大營四周挖掘了戰馬無法逾越的壕溝,溝底立有鐵荊棘,橫七豎八,雜亂無章,但卻全都閃耀寒芒,擇人欲噬。
這座大營除了面對鄯州城方向留有出口以外,還在面對騎兵大營方向設置了通道,以供騎兵遭遇突襲寡不敵衆的時候,可以及時撤進步卒大營中,然後依靠各種重器阻擊敵軍。
此刻,鄯州城中尚有近十六萬人,而嶽亮所部隻有區區五萬,相對而言差距太大,萬一吐蕃人傾巢而出,不計後果的強攻,将給他們造成極大的傷亡。
在敵衆我寡的時候,應該遠離鄯州安營紮寨,并将所有兵馬聚攏在一起才是,可嶽亮偏偏反其道而行之,堂而皇之地在鄯州城外安營紮寨,而且将騎步分開,連營三處。
這是對吐蕃人赤果果的蔑視,可把論欽陵之子弓仁給氣壞了。他氣呼呼地找他老爹,讓給他五萬兵馬,出城蕩平周軍,若是不勝,就将自己個腦袋給割下來。
論欽陵将弓仁臭罵一頓,然後讓他快滾。不知為什麼,論欽陵看到弓仁就來氣,想他論欽陵和他爹祿東贊何等英雄,怎麼到了下一代就養了弓仁這樣的蠢貨?
難道傳言是真的,一個家族若是出了太精彩絕豔的人物,将耗盡多少代人的靈氣?
論欽陵對家族的前途迷惘和悲哀,看看弓仁、還有他那一根筋的兄長贊婆,以及其餘子侄輩,可想而知,在他論欽陵死後,玉龍家族将不可避免地衰落。
可生老病死乃是天地法則,他論欽陵也無法抗拒。而且,最近論欽陵老是心驚肉跳,惴惴不安,總覺得要發生不好的事,甚至多次夢到他死去的老爹在召喚他。
這是神靈的警示嗎?莫非我論欽陵陽壽已盡,走到了生命的盡頭?
可我不甘心啊,吐蕃被禁足于高原,無法朝東方邁去一步,吐蕃子民依然是缺衣少食、饑寒交迫,而周人卻可以居大屋、出有車、食有肉,穿着绫羅綢緞,太不公平了!
論欽陵對于嶽亮是不屑的,即便是他一出手就将贊婆打得落花流水,揮手間殲滅了四萬多吐蕃勇士,可在論欽陵眼裡一切都是僥幸,是踩了贊婆這個臭狗屎,才使豎子成名。
他是吐蕃軍神論欽陵,是不敗的神話,是吐蕃人的精神支柱,曾打敗了中土無數英雄和豪傑,就連大唐軍神薛仁貴也在他手底下折戟沉沙,飲恨而終。
而他的對手也隻有趙無敵才配,亦或是說世間隻有他論欽陵才配成為趙無敵的敵人,他們之間将進行一場曠世之戰,勝與負已經不重要。
論欽陵的大軍駐守鄯州,二十裡外就是周軍大營,他約束手下不可妄動,所有人養精蓄銳,以準備即将到來的大戰。
雖然不允許手下諸将主動出擊挑釁周軍,可派出斥候搜索和探查敵情還是必須的。
可事情卻出在斥候上,太奇怪了,無論派出多少斥候,全都一去不複返,從來就沒有一個人回城。
一連多日,都是如此,前後供派出了上千斥候,其中大多是馳騁高原十多年的好手,對鄯州附近方圓數百裡的地形地貌了如指掌,就連哪裡有溝溝坎坎、哪裡有山丘地洞都門清,可卻無一例外地失蹤了,再也沒有回來。
這太不正常了,他們不可能畏懼戰争而不告而逃,事實上他們也不敢逃走。他們的家人都在吐蕃,大多在玉龍灘放牧,如果他們不戰而逃,家人将受到殘酷的懲罰,一刀砍下腦袋都是輕的。
贊婆和弓仁私下裡聚在一起,嘀咕了好一陣子,然後一起來見論欽陵,針對斥候集體失蹤一事勸谏。
他們都是好戰的人,體内流淌着殺戮和暴戾的皿,面對兵臨城下的敵人做縮頭烏龜,那還不如一頭撞死,也省得受那鳥氣!
論欽陵不允,死活不同意出兵,并命令緊守鄯州城和大營,不再外放斥候。
這就是懦弱的表現,太無能了,簡直就是丢了玉龍家族的臉,讓弓仁不住咆哮,本來就生得醜陋的面孔更加扭曲,都看不得了!
面對咆哮的兒子,論欽陵冷靜,隻不過讓人将弓仁給圈禁了,将他關在屋子裡,好吃好喝地伺候,但就是沒有了自由。